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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活死人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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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荆二人在重阳宫住了七八日,每日打坐练功,或听马阳、赵启元二人传道,伊人也已开始修炼《太阴心经》,内功修为大有长进,又精进“玄冰术”,只可惜她以前练功偷懒,灵鹫宫绝学“天山折梅手”只识皮毛,在怀荆指点下,武艺倒也有长进。朝夕相处下,二人情爱更笃,伊人时常听到全真教内一些小道士议论她与怀荆未成亲便同室而眠,同床而卧,恼得伊人总与他们争执,道士引经据典,咄咄逼人,又欺她不懂汉人礼仪,这次竟气得不住落泪,她跑到后山独自哭泣,一边走着一边骂道:“荆哥哥真是笨蛋,那群臭道士这样说我,荆哥哥也不教训他们,可恶。”她踢着路边的花草,心中自是恼怒不已。怀荆听完马阳授道,寻她不得,一问才知她跑去后山处,便去寻她。

伊人走到一偌大古墓边,见边上写着“活死人墓”,她驻足观望,又走上前去,忽地墓穴巨石升起,走出一白衣女子,伊人吓得连连后退,以为白日见鬼,只听白衣女子道:“何人至此?”伊人方看清对方相貌,是一清秀女子,约莫二十余岁,她当下静下心来,回道:“我叫伊人,从全真教走来,不曾想打扰姐姐了。”那女子望着伊人,不住叹道:“妹子好生漂亮。”又道:“在下杨芷,古墓派传人。”伊人喃喃道:“古墓派?怎没听过。”杨芷笑道:“我古墓派素来静修,伊人姑娘未曾听闻实属正常。妹子也是江湖中人么?”伊人回道:“正是。”

此时怀荆便也寻至此处,远远看见伊人,便喊道:“伊儿,伊儿。”伊人闻得他高声大喊,却故作不理,跑向杨芷身旁。怀荆几息便到,见到杨芷,于是躬身作揖,随即对伊人道:“伊儿,你怎地跑到这儿来了,这位姐姐是哪位?”伊人撅着嘴不理,杨芷轻轻笑道:“小女子杨芷,敢问少侠高姓大名。”怀荆回道:“在下怀荆。杨姐姐怎地一人在此?”伊人哼道:“我不是人么?”怀荆道:“伊儿,我不是这意思。”伊人嗔道:“荆哥哥不喜欢伊儿了,那群臭道士欺负我,荆哥哥也不帮伊儿教训他们。”杨芷闻言,道:“怀少侠,小女子是古墓派传人,这里就是古墓派所在。伊人妹妹说得对,那群牛鼻子老道最不是东西了,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伊人附和,道:“就是,他们教规自己遵守便是了,管我们做甚。”怀荆道:“伊儿,既然你不喜欢他们,那我们回去拜别马真人便下山吧。”杨芷道:“二位既然来了,便到我古墓派坐坐吧。”伊人喜道:“好呀,这几日在全真教闷得慌。”又对怀荆道:“荆哥哥,咱们一同进去看看吧。”怀荆点头答应。

三人进得墓内,眼前便是漆黑一团,杨芷在前头引路,二人紧紧跟随,生怕落下,只觉得转了十余个弯弯曲曲的路道,方至一石室,视野豁然开阔,灯烛辉煌。杨芷道:“活死人墓以前是不让外人入内的,尤其男子。”怀荆回道:“杨姐姐,在下在全真教内听闻过古墓派,这古墓乃当年王重阳真人起事抗金之前历时数年方始建成,外形筑成坟墓之状,以瞒金人耳目,墓中又藏有器甲粮草,更有巧妙机关无数,以御外敌。兵败后重阳真人便隐居于此,后来又与杨姐姐古墓派的祖师爷林朝英比试被夺去此处,便又在边上建立全真教派,活死人墓便由林朝英前辈隐居于此。后来神雕大侠杨过也定居在此,啊,杨姐姐也姓杨,莫非是神雕大侠的后代?”杨芷点头默许,伊人道:“荆哥哥怎地懂得这么多?”怀荆笑笑道:“好奇嘛,看到全真教的创教石碑和献,我便细细看了一遍。”

三人坐于石椅上,侧边是墓内水潭,潭边鲜花无数,室内阵阵芳香,沁人心脾,怀荆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觉一股花香草气透入胸中,说不出的舒适受用。伊人斜躺在怀荆怀里,道:“好惬意呀,荆哥哥,在全真教内老得端着,还得注意言行得体,举止端庄,累死我了。”怀荆憨憨一笑,杨芷看着二人,也是噗嗤一笑。接着杨芷唤道:“萍姨,帮我拿些点心糕饼,有客人来啦。”侧卧内有人应了一声,不多时萍姨便端来茶水和糕饼,与二人闲聊几句,便又回侧卧而去。

杨芷道:“萍姨是我母亲的侍女,我从小便由她带大,这古墓内就萍姨和我姐妹。”伊人道:“那杨姐姐的姐妹呢?怎么不见她人。”杨芷道:“我妹妹外出去了。”伊人道:“古墓里住着太舒服了,比全真教有趣多了。不过一直在这里生活,外出不得,岂不遭罪。”杨芷道:“现今古墓派传至我这一代,规矩已无甚多,我先人杨过龙女便住于此处多年。我们亦可成婚生子,也可出这古墓之外定居,我便是在长安城生养,五岁那年才随父母回古墓之中,直至今日。”伊人问道:“那杨姐姐成亲了么?”杨芷笑道:“尚未成婚,我长居墓中,不见日光,所修内功又是克制心意的一路,我对世俗的婚嫁并无期待。我派不闻江湖俗事,日后我收一弟子,传我本派武功便是了。”

杨芷又道:“怀少侠,你与伊人妹妹行走江湖,走南闯北,日后虽是有缘碰上我妹妹杨墨,便叫她回古墓,我这古墓罕有人至,我也少有出外,只能委托二位,少侠能答应否?”怀荆道:“这是自然,举手之劳,如若见到杨墨姑娘,定当办到。只是这天下之大,寻人并非易事。”杨芷从一间石室内拿出一幅画像打开,只见画像之上有一女子,白衣翩翩,面容姣好,美艳中带有几分英气。杨芷道:“请怀少侠收下我妹妹的画像。此事还需麻烦你二人。”怀荆笑道:“杨姐姐,小事一桩。”说完便收下画像,折好放于怀中衣内。伊人问道:“杨姐姐,杨墨姐姐何故外出不归?”杨芷轻叹一声,道:“我这妹妹天性贪玩,不喜困于这古墓之中,她十九岁时,武功学有所成,又向往俗世红尘,便偷摸跑出活死人墓去,已有一年之久了。”伊人暗忖:这杨墨姐姐倒与我心性一致。

言毕,杨芷移步至一古琴边上,随即弹奏一曲,伊人随着曲调,也唱了一曲,词曰: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鸂鶒滩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著江南岸。怀荆静静聆听,只觉伊人歌声甜美动听。一曲罢,三人在墓内畅谈甚久,怀荆见天色已晚,便携着伊人与杨芷、萍姨告辞。伊人道:“荆哥哥,你背着我回去吧,谁叫你不帮我教训那群臭道士。”话音刚落她便跳到怀荆背上,怀荆笑笑便背着她走回重阳宫。路上繁星点点,山上略有凉意,伊人紧紧抱住怀荆,二人便在这曲折山路上前行,不多时,伊人已在他背上沉沉睡着,嘴里却依旧断断续续轻声喊着:“荆哥哥……荆哥哥……”

待走近全真教正门处,传来一阵阵女人与男人的说话之声,当中还夹杂着一些西夏语,七嘴八舌,好不闹腾。怀荆一怔,加快脚步上前。众人见到怀荆背着伊人走来,皆是一愣,顿时消停下来。怀荆定神一瞧,吓了一跳,原来是灵鹫宫众人,为首正是灵鹫宫宫主李嫣,身后是数名灵鹫宫弟子,她的徒弟并未在此。

那日李嫣收到兴庆府天山客栈送来伊人信,她当下发怒,怀荆竟然拐跑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她令余下六名女徒弟处理宫务,自己领着数名弟子宫女便往中原而来,她问过天山客栈已知这信乃伊人从中原终南山而发,今日下午便到了这全真教处,李嫣质问全真教为何藏匿怀荆、伊人,要马阳交出二人,马阳不知原委,便谎称二人并不在重阳宫里,随后双方人马争执不下,正欲大打出手。

怀荆走上前去,道:“晚辈怀荆拜见李前辈。”李嫣见其背着伊人,怒喝:“浑小子,你给我放开伊儿。”怀荆一怔,伊人被这一喝便醒了过来,她揉揉一双大眼睛,看着众人,随即泛出泪花,娇声喊道:“师傅。”她跳下身来,跑向前抱住李嫣,又道:“师傅,伊儿好想你。”李嫣轻轻拍着她后背,道:“伊儿,这小子对你怎了?为师给你出气。”伊人抬起头,道:“师傅,荆哥哥对伊儿甚好,请师傅放心。”

马阳示意怀荆上前,问道:“怀兄弟,这是怎一回事?”怀荆轻声道:“马真人,这位李前辈乃是西夏灵鹫宫宫主,正是伊人的师傅。”马阳稍加思索,道:“原来是灵鹫宫的人,灵鹫宫在西夏是第一势力,这李嫣灵鹫宫宫主的名号多年前在中原也有所耳闻,在西夏是个响当当的角儿。”马阳对着李嫣拱手作揖,道:“在下全真教掌教马阳,这是我师弟赵启元,李宫主既到我这终南山上,便请入内,好让贫道尽尽地主之谊。”李嫣道亦是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马阳真人和赵真人,久仰大名。”马阳挥手,道:“请。”众人便一齐入内。

进得重阳宫大堂之中,马阳道:“李宫主,怀兄弟和伊人姑娘数日前救了贫道徒弟一命,又为我全真教争得脸面。这几日便在本派内住下,不知李宫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李嫣道:“怀荆这小子拐跑我徒儿,若不是我徒儿写信,本宫尚不知他们二人在何处。”马阳闻言一愣,问道:“拐跑?”李嫣微微颔首。伊人跑上前去,急道:“师傅,是伊儿让荆哥哥带出来的,伊儿心甘情愿的,师傅。”李嫣怒道:“住口。”怀荆也上前去,对着李嫣一拜,道:“李前辈,伊儿跟着在下游历江湖,在下定会保护伊儿周全,请前辈放心。”李嫣冷笑道:“我李鹫宫宫规第一条便是不招男徒,男子不得踏入灵鹫宫半步。你在天山之时,本宫破例救了你一条小命,你不思报答还拐跑我徒儿,你说该不该杀?还说甚游历江湖?你不就是想占有我伊儿?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本宫徒弟在西夏何等身份地位。”

怀荆被李嫣这一顿抢白,满脸通红,甚是羞愧,一时语塞。伊人跪在地上,道:“师傅,都是伊儿心甘情愿跟着荆哥哥的,请师傅不要责备他,荆哥哥待我甚好。”她稍作思索,又道:“荆哥哥当日在灵鹫宫帮师傅译出经,又答应师傅日后传人一事,师傅不也答应将伊儿许配给荆哥哥了么?”李嫣道:“荒唐,他若是答应日后做我灵鹫宫宫主,我才如他所愿,传人一事乃是我允许他学习灵鹫宫武功换来的。”伊人啜泣道:“师傅深知荆哥哥为人,本就想将伊儿许配与他,为何他不做灵鹫宫之主便又不答应了。”李嫣淡然道:“你是我灵鹫宫传人,他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怎配得上你?他若是做了灵鹫宫之主,门当户对,那本宫便不反对。何况男人本就没一个好东西,早晚会变心。”伊人道:“荆哥哥不会的。”

马阳与赵启元在一旁听得糊涂又不得解,随后马阳对着李嫣拱手道:“李宫主,怀兄弟行侠仗义,贫道虽是清修之人,此事又是灵鹫宫家事,本不应多嘴,但这些时日相处,怀兄弟为人人品甚佳,所谓英雄不问出路,李宫主何必拘泥于身份地位。”李嫣闻言,想起当年自己与那伴侣,也是因为身份地位不被准许,自己便放弃西夏国公主身份下嫁于他,今日伊人与当年年方十八的自己,又有何不同。言念及此,心思颇有动摇。

伊人站起身来,道:“师傅既看不上荆哥哥身份,那我今日便说一事,荆哥哥是日月神教创教者官御天的儿子,这下该是门当户对了吧,师傅。”马阳、赵启元一怔,此时大堂内幸得只有李嫣与马阳、赵启元等五人,李嫣闻言大惊,呆了半晌,忽地怒道:“你竟是官御天之子?伊儿更不许与你一块。今日我再惜才也要杀了你小子,可别怪本宫以大欺小。”话音刚落,李嫣便打向怀荆,怀荆凝神应对,对上数招,伊人哭喊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师傅,伊儿不孝,师傅若是杀了荆哥哥,那我也不活了。”言罢便跑出重阳宫外,消失在山间小路之中。

此时怀荆刚是对上几招,便被李嫣打倒在地,李嫣又欺进身去,却被马阳、赵启元双双拦下。伊人又跑了出去,当下她也不想再战,怒道:“小子,伊儿我绝对不会许配与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说罢她走出大堂领着数名弟子前去找寻伊人踪迹。

怀荆站起身来,半晌不语,心中思绪万千,愁肠百结。马阳缓缓道:“怀兄弟,官御天之事不必伤怀,你侠肝义胆,大好男儿,何患无妻。”赵启元顺着胡须,叹道:“怀少侠身世如此,乃是天意注定,灵鹫宫宫主的话怀少侠不必理会,身为汉人,你不做那灵鹫宫主人是对的,我汉人岂可为他西夏国所驱使。”怀荆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一言不发,马阳、赵启元二人默默叹气。又过得一盏茶时间,怀荆自顾自道:“我得去找伊儿。”随即片刻不停留便回了客房收拾行李,连夜出了重阳宫,马阳二人随着出了正门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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