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深

吴平回到车上，久久坐着不动。突然他一头趴在方向盘上，抽泣起来，全身颤抖，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刚才林少杰一番话，揭开了他内心的伤疤。五个战友，五个同袍兄弟，都永远留在那片可怕的蛮荒之地。毫无疑问，他们要么成了苍狼的食物，要么成为那些可怕黑袍人的祭祀品而被斩首。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而活下来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罪过，一种负累，一种耻辱。

所以他不愿对任何人说提这段惨痛的经历，一个字都不愿意，哪怕上级来调查，他也是缄口不言。他想，如果可能，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回任何一名战友的生命，可惜没有“如果”，时间无法逆转。

哭够了，吴平昏昏沉沉驾车回去。刚一进门，却发现谢林秋已经回来了，不由一怔。

谢林秋拉着他手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我特意请了半天假。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吴平愕然。今天什么日子？过年还早着呢，谢林秋的生日也才过，莫非是两人相识二十周年纪念日？

谢林秋嗔道：“看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今天是你二十七岁生日，生日快乐！”

说着她从茶几底下取出一个生日蛋糕，插上蜡烛，吴平微微红着眼，吹熄蜡烛，谢林秋问道：“许的什么心愿？”

吴平刚要讲，她忙又道：“别说！一说就不灵了！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吧，为你庆祝生日。”

吴平却道：“昨天剩菜还没吃呢，不吃就坏了，怪可惜的。”

谢林秋明白他的用意。两人收入都不高，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上馆子对他们而言太奢侈。她便点点头道：“那也好，我去做个好菜，今天怎么也得加个菜！”

吴平一把将她搂住，默然好一会才道：“对不起小秋，是我没用，连出去吃顿饭都不行。”

谢林秋捏捏他鼻子，道：“别多想了，我怎么会怪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见吴平仍一脸歉然，谢林秋又轻声问道：“阿平，你还记得孙刚吗？”

吴平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你是说咱们小学同学孙刚？”

谢林秋点点头道：“嗯，就是他。你也知道的，我小时候特别胆小，特别孤僻，我很担心会随时死去，因为我老是觉得身边有个看不见的人，或者说有一条影子，他会杀死我。其他同学都喜欢欺负我，这个孙刚是我们班的班霸，更是如此，天天欺负我，打我的耳光。他是我的噩梦，我一见他就喘不过气来，浑身发抖，就像要死去一样。父母也不管，觉得这不过是小孩间的打闹而已。我一天天在噩梦中度过，终于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四年级下班学期最后一天，我下定决心，如果孙刚再打我骂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那时候我就觉得，死了比活着快乐。”

吴平吃惊的看着她：“这么严重？”

谢林秋点点头：“是真的。结果那天孙刚果然朝我走来，我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已经准备冲出去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一个人站了出来，挡住了孙刚，他不许孙刚欺负我，然后两人打了起来。那个人是谁？”

吴平苦笑道：“那天我就是觉得这小子太过分了，他老这么欺负人不行，就出手把他揍了一顿。”

谢林秋道：“嗯，在你，这只是小事一桩，可对我来说，你是救了我的命。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阳光刺破重重黑暗照进我的生命，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一片天。从那时起，我就决心这一生都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前年我分要你转业回到我身边，就是因为不愿离你太远，你明白吗？”

她虽然笑着，可是满脸都是泪。吴平吻一下她的额头，喃喃道：“我明白。生死不离。”

两人久久相拥，谁也不愿说话。终于吴平笑道：“那天因为打架，我被张老师罚站一整天。不过我也挺满足，我把孙刚那小子揍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直到现在他看到我还绕道走。”

谢林秋也道：“我都没想那么瘦瘦小小，平时不声不响的你，打起架来那么凶，孙刚后来都跪在地上叫你‘爸’了。”两人相对莞尔。

片刻，谢林秋忽道：“阿平，干脆我们结婚吧。”

吴平一怔：“我们还没买房呢，你不是说买房了才结婚吗？”

谢林秋道：“等到买了房，我们都老得动不了了，也不用结婚了。你说呢？”吴平搂着她，狠狠的亲了一下。

两人吃过简单的晚餐，谢林秋先洗漱上床睡了，吴平去冲了个澡。他心情从所未有的愉快，一直哼着歌。冲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却一眼看见有条淡淡的人影，站在昏暗的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