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买椟还珠

那是在不知道多少天之后的某一日早晨，李默让露娜给段瑶送来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造型别致，风格奇特的棉质手偶。 彼时的段瑶已经在属于自己的那间客房里，安安稳稳的休息了很久，在穿之前原本就是不爱动的性子，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更是不愿意出门，除了露娜之外，就只有偷偷摸摸钻进来的紫星可以见到她，像段家那个便宜妹妹之流都被挡在了门外。 在这间客房里休憩的日子，是段瑶难得的放松的时间，原本因为不敢联络戴蒙特的焦躁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平复下来，直到这个手偶的到来。 手偶的形状是一只粉色的兔子，一只只有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的兔子，另一只耳朵的地方是一个微型的信号接收器，而另一只眼睛的地方是一只纽扣形状的摄像头，兔子的嘴巴像是被缝起来，然后又用力扯断似的，能够开合，这其实是一个能与段瑶的心灵记录板相联合使用的一个代替说话的工具。 “连接成功！人工语音管家小玉为您服务！” 段瑶将其带在左手上，在戴上的那一瞬间，指套上的生物型识别器就开始工作，并直接连上了断油左手上的毛细血管与纤细神经束，伴随着嘴巴的随手动作的开合，发出以上的声音，段瑶惊讶的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更为简单直接且快速的心灵记录板ps版，更是一个a（自动记忆工具）。 在接下来伪装成哑巴的日子里，使用小玉就可以避免手语的繁琐和心灵记录板的延迟……段瑶说不上自己对李默的这个礼物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欸，出乎我意料的可爱。”露娜还是一副叛逆朋克风少女的装束，翘着二郎腿，歪七扭八的斜倚在墙边，叼着棒棒糖，口齿有些含糊不清，“你喜欢嘛？” 段瑶心念一动，同时也只是手指一动，名为小玉的手偶就很轻松得张开嘴巴：“我很喜欢。”发出的声音比段瑶任何一个时间段的声音都要甜，要腻，要软一些。 “咦惹～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露娜抱着自己裸／露的胳膊，故做姿态地说笑着，“我可能需要点时间适应您这个声音。” 段瑶也难得起了点小孩子似的玩乐心，又用小玉试了几次模拟自如地说话，都非常的流畅自然，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这个设置的声音过于的甜美了。 差不多也正是在段瑶已经熟悉了这个手偶的用法之后，段家家主段璋终于忍不住找上门来。 自从在那次瞒着李默等人的例会召开之后，段璋就一直像吃了苍蝇似的一般难受，就连对自己最爱的超梦拍摄都失去了兴趣，还是在夫人简妮娜的提示下，才想起来自家的两个女儿都不在这里，而是被扣在了“灰条子”那儿。 “灰条子”其实是一般的大都会平民对丰饶角骑士团总部大楼的称呼，自诩亲民的段家家主尤其喜欢这种生活化的比喻，也经常将其用在自己的超梦拍摄中，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灰条子都是被爆／破的对象。 所谓超梦就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沉浸式感受电影般情节的vr拍摄影像，一般的主题是“赛博朋克”们发起叛逆的故事，虽然故事的结局总是以反叛失败告终，但其中华丽又紧张刺激的情节，还是能吸引很多“没有这个命，却有这个心思”的普通民众。 是了，当叛逆本身的概念成为了捞金的把戏之后，叛逆的行为也就失去了意义，在日复一日的宣传与沉浸中，人们都知道那样的事情不过是昙花一现，最终得不到圆满，就渐渐的没有人会去做了。 当然，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包括我们的超梦导演段璋，他只是看着灰条子这个建筑，就想起了“自己”在vr超梦中是如何纵火焚烧，是如何肆意反叛，顿时觉着这所谓的骑士团也不过如此，有什么理由扣留我珍贵的女儿们？还不快速速送回来？！ 可发了几封信息函之后，对方不但没有送回自己的女儿，还没有任何回音，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段璋终于坐不住亲自，“亲自”，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给面子了，他可是亲自去找那个新任的团长交涉啊。 可那个时候，李默正在和圣一起熟悉丰饶角骑士团的内部事务和成员构成，根本没空理他，我们的段璋先生自然吃了一个闭门羹，他愤怒不已，几乎就要把前台那个可怜的交互型仿生人小姐姐拆的七零八落。 原本想挑起矛盾，外加看看好戏的吃瓜群众中的某个之一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直接汇报给了李默，这才让段家家主有了坐上电梯直通团长办公接待室的机会。 被忽视的不甘与愤怒，最终转换成了首战告捷了洋洋得意，段璋理了理衣服，几乎是昂首阔步的走进了李默的办公室。 然而等在办公室里的就并非是骑士团现任团长李默，而是同样空降的副团长，一身怪诞复古打扮的女巫小姐姐圣。

“你好，段家主，日安。”其实圣这一次的装束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夸张，黑色的眼罩变成了白色的医用眼罩，那她全身也换上了一身不含裙撑的藏青色洋装，圣只是冲段璋点了点头，随即示意双方坐下谈。 而看到女巫小姐姐的第一眼，段璋想到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人有多美或者有多奇怪，而是……如果这个人的形象可以用到我的超梦素材里面，那该多好啊！ 但是圣并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她只觉得这段家主怎么一进来就走神……她没忍住瞥了一眼身侧墙上的大镜子，然后定了定神，按照之前光速准备好的说辞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段家主，请问你这次拜访我司，究竟有何指教？”圣看起来彬彬有礼，但过于绉绉的背后，却是明知故问和隐藏的很深的不敬。 “我……”段璋这才如梦初醒，有种被泼了一杯冷水似的恍然，他左右扫视，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我想来接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回去。” “的确，既然初步调查报告已经上报，我司确实没有理由继续扣留段琼臧小姐。”圣选择先声夺人，点了点头，几乎在与此同时，露娜也带着段琼臧进入了这个房间。 “父亲大人！”段琼臧先是一副仿佛惊喜得要立刻落泪的表情，随后很却很快换了另一张淡定得多的面孔，“父亲，是我。” “琼。”段璋自得地向少女招手，段琼臧终于按耐不住，哪怕是在“某人”的明示下还是兴高采烈地扑向男人，两人瞬间抱在一起，真像一对久别重逢，感情深厚的模范父女。 “琼，你没事吧？那些人有没有伤到你？！”男人一脸心疼，“你怎么不告诉爸爸一声就过来了？你这让我怎么和许先生交代啊？” “我没事，让爸爸和阿磬担心了……”段琼臧把头埋在段璋怀里，撒娇声中有点抽噎的意味。 圣与露娜对视一眼，后者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墙上突兀的大镜子，然后收回了视线。 “既然如此……”圣咳嗽了一声，让沉浸在甜蜜气氛中的两人回过神来，“那我就恭送二位。” “等等，我姐姐……”段琼臧抬头，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我姐姐怎么没有来？” 段璋这也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另一个目的，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 别人会忘记，可始终有“某人”提醒的段琼臧可不会忘记，虽然“更改”之后，她不需要按照原计划曝光恶毒女配的真实身份，但也不能让恶毒女配继续逍遥下去……既然她拥有把柄，那就得继续更大限度地利用。 圣这才“后知后觉”，“您说的是段瑶小姐？可据我所知，虽然举办了什么认亲仪式这种古老的玩意儿，可是段家并没有从【大秩序】认可的意义上承认段瑶小姐的身份吧，按照执法条例，我们骑士团必须得收容看管好段瑶小姐这样没有身份的黑户。” 此话一出，抱着的两人的表情同时僵住了。 【大秩序】是相当于“旧世界”法律的存在……墙上的大镜子背后，段瑶和李默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所谓的镜子实际上只是非常简单的单向透光玻璃，一个实用的小机关。 “您看，”李默轻声道，“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您。” “即便如此，您还是要回到段家？” “不。”段瑶通过手偶小玉低声道，“我从未想过回去……但我也不想离开大都会，你明白吗？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得……” “您想要做什么，我们都会帮您，只要……” 李默想要的回答不言而喻，但是段瑶总觉得不能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跟何况……“我自己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