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两
杜仲没有作声,目光只在黎雀儿的发髻上转悠。
黎雀儿守着女儿家的礼仪,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任由杜仲放肆的目光在自己的头上游移。她明白他意欲何为,可她不想如他的愿。并不是她舍不得一支花簪,而是即便得到了有关于周节妇的消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凑不出一千两银子,没办法收买杜仲来作她的中间人。
思及此,她的态度便骤然转变:“你爱说不说。”
她的言行极其一致。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拉着孙妈妈和棠叶,转身往宿溪院里走。
看黎雀儿如此坚决,杜仲只好妥协:“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将怀里揣着的银票纸团子掏出来,只见他随手一抖,那个纸团子竟又被摊平成了一张银票。其纸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褶皱,与一张崭新的银票一般无二,似乎它从来没有被捏成纸团子那样。
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都看愣住了,她们不知杜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黎雀儿不由得怀疑他除了隔空探脉的秘术之外,是不是也会使用障眼法。
杜仲没有解释纸团子变成新银票的原因。
他只是告诉黎雀儿,周节妇又多付了他三百两银子。如果黎雀儿想收买他作为中间人去向黎敬生告密的话,就得再多加六百两。也就是说,黎雀儿必须得凑足一千六百两,才有同他谈判的资格。
“……你所谓的重大消息,就是指这个?”
黎雀儿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水汪汪的杏眸则像透亮的星子一样,死死地瞪着杜仲。仿佛他只要点一下头或者回答一个“是”字,她的拳头就会像流星锤似地朝他砸过去。
可惜杜仲并不忌惮她的瞪视。
她瞪得越厉害,他便越开心。
是以,他不仅点头称是,还特意再交代了一遍,要求她一定要凑足一千六百两银子,少一分一厘都不行。
黎雀儿的手指握了又松,真想拔下发髻上戴着的花簪,跑上前去戳烂他的嘴。
幸好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把花簪赠与他去换取消息,要不然她岂不是会亏得连件兜衣都不剩。而他越是不肯说出确切的消息,她的心里就越是难安。那种感觉就像有只猫咪在她的心头抓挠似地,勾得她忍不住想多送他几支花簪。不知道如果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愿意把真正的消息告诉她。
周节妇既然会再多付三百两的费用,那个消息定然也很重要。
不过,周节妇可真是有钱。刚拿出五百两不久,转背又可以再拿三百两。听说她先夫家里并不富裕,娘家则更不尽人意。她到底是怎么攒下这么多钱的,真是叫人好奇。难道她用的是在黎府里拿到的银两?
黎雀儿蹙起眉头,准备去问一问管家叔,看看她爹爹拨给周节妇及其四名儿女的月例银子和制衣费,约摸是一个多大的数目。
就在她思索间,杜仲已经将他卡在门缝里的脚收回去,看样子是要动身离开了。
她趁他还未转身,赶忙再说了一句话,纯粹是想给他添添堵:“周节妇哪来那么多的银子,你还是好好看看你手上的那张银票是真是假吧。”
“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他笑得恣意,“你放心好了,就算这银票是假的,你也要再多凑二百两。当然,若是你手头上也有假银票,我也会收的哦。”
黎雀儿气得冷哼一声,撇开脸不再理他。
待他走远,她便叫棠叶去请叔过来。
黎雀儿难得会有事情要找管家叔。她向来呆在宿溪院里,所有事情都由孙妈妈出面处理。像今天这样派人去喊叔过来,可是头一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叔才更加地担忧,以为宿溪院里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件,必须请他过来不可。他丢下手里的账目,跟在棠叶后面,飞快地跑到了宿溪院。
黎雀儿和孙妈妈就坐在外面院子里的石桌旁等着他。
石桌边上就是土木堆成的假山,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可是冬日的天气,依旧冷得人鼻头发红。更何况黎雀儿的身子单薄,又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此时她就缩在孙妈妈身边,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小团子。
叔担心冻坏了黎雀儿,加快速度跑到她的面前,要她去屋里坐。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大家都坐下来好商量,千万别把自己的身子冻坏了。与此同时,他又责怪孙妈妈老糊涂了,竟然放任黎雀儿在外头吹冷风。
“不碍事。在屋里窝得太久了,出来透透气也好。”黎雀儿笑着请叔在对面坐下,“我请您过来也不是为着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
她把嗓门压低,站起身来,靠在叔耳边,将心中的疑虑讲了出来。
叔听完,竟哈哈大笑几声,又道:“小姐不必忧心。老爷拨给夫人和观岚居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至于他们这次立冬的制衣费嘛,一钱都没有。许是因着夫人小产,不便下床,所以没有给他们制办新衣吧。”
二两银子是其他府上的嫡小姐和姨夫人们的月例数目。
周节妇自成亲伊始的场面布置到如今的吃穿用度,皆是正室的排面。按照正室的标准,她的月例银子至少应该是十银。这还是不受宠的正室的规格。而黎敬生明显对周节妇非常重视,再加上她小产正是补身之际,没道理只拨给她二两月例银子。
孙妈妈心中也很是不解。
她遣退站在边上的几个小丫环,要她们去院子外面好生守着。接着,她便询问叔,周节妇对于自己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的情况,是否有过怨言。
“呵呵,夫人非但没有半句怨言,每个月红衣过来领月例的时候,还净和我说好话。她也没有找我另支银两使用。上次得知她付了杜神医那么大一笔封口费后,我还偷偷问过黎方,想看看是不是老爷私下给了她一些花销。据黎方所言,老爷可是连半个字儿都没有给过她。我也不知她那些私房钱,究竟是从何而来。”
叔说着,抚须沉吟片刻,然后猜测:“莫不是舅老爷借给她的吧?”
他连忙又把周嘉佑过来找黎敬生借铺面转卖古玩货物的事情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