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局中之局(第1/6 页)
若离望着手中的血玉,忽想起祁兰夫人的无端搭救以及祁连宫宫人见那血玉时的紧张神情………听闻她现已被暂压天牢,明日之后将永居冷宫…………可无论在国事上还是私事上,她瞒的事终要比番锦重许多,于父皇而言恐怕罪责更加深重几分
但如今番锦死了……
她却入了冷宫独享一世清净!
只是这个女人……区区冷宫又如何锁得住她!?
细数历来事端,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强大,强大到令自己惧怕……若离不知她为何如此详细的知道母后与肖晴落的过往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坐看风云变幻!不知她凭何在湖边、在禁苑多次相救却不露半点儿破绽!不知她如何入得机关阁、如何拿到母后的飞鸽传、又如何不声不响地缉拿到父皇久寻而不见的江允而隐忍多年、直待自己的出现!?
她拿采菊的性命威胁过自己!她知道三哥回来的秘密!知道帮助三哥逃脱的所有人!
--包括大哥!
她与那血玉有何关系?为何拒不承认?!
若离心中忽萌生一种可怕的想法:
--杀了她!
虽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却无端的认为留着她终究会酿成大错!虽不知她究竟有何目的,却隐隐觉得她所做的桩桩件件皆是针对自己!
封了她的口,便是永久封印了当年的事………可………自己真正决心割舍了吗!?
--割舍了关于母后的种种,独自一人在这个孤独的“现世”重新来过
或许…还没有想好!
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好
若离不自觉怔怔地移着步伐,直向那天牢而去……
忽两架铁戟“铮”的一声强烈撞击,若离猛然回神,竟已只身来到天牢玄关。守门的侍卫正交戟挡住了去路。
“殿下请回吧。陛下……有令。殿下若无御旨不得入内。”两个侍卫持戟只微微颔首俯身行礼。
若离虽知父皇料定自已会回来,却不曾想其放了祁兰一条生路,更是为护她而封了自己的路!
“本宫……去见一个朋友。”她试探着。
“可陛下……”那侍卫向她望了一眼,他的话却戛然而止。两个侍卫及周边巡逻的侍卫立时齐齐跪地,颔首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她倏然反射性地回首,面前明黄色的令牌近在咫尺,下面垂着她在玄凌观送他的串珠银穗仍在空气中摇动着。
隔着这高举的令牌,她望着后面映出的那半张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许久未见,很挂念,很留恋……她不知番锦的事在他心中还留有多少嫌怨……而自己,又留有多少愧疚、留有多少余地来回挽
她有奢望。
奢望这一切都不会成为他与她的羁绊!奢望一切仅只简简单单、仿如当初的玄凌观!奢望他将一切尽数忘掉,只珍惜现在便好!
他的眼神依旧沧桑、温柔。他垂下头托起她的手,那温柔体贴的触摸间、她感到一股暖流烧着身体和面颊。或许是许久未见、已不记得曾几何时他这样牵过自己的手,曾几何时体会过这般安逸祥和却又热烈似火的温柔!
他将令牌轻轻放在她手中,另一只手轻拂着她的面颊:“他可有好生对你?都瘦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疼惜,话语一如既往的沉静幽然、令人心安。
她未回答,也未在意,甚至未听见。
她望着他,忽一股酸意,眼中渐渐噙满了泪水。
轻轻眨一下、长睫煽动、一滴晶莹的泪沿着完美精致的轮廓滑下,正落在他的指掌间,他顺势曲指轻轻拨去了泪痕。
“做该做的事。”托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她用心感受着这其中的分量。
“我在淑沁苑等你。”他的声音总是空灵低沉而具有魔力一般的磁性,令人轻松、却又令人感动。他慈蔼地笑了笑,轻抚两下她柔软晕红的面颊,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初秋的微风轻轻拂过她仍存他手掌余温的面颊,令人不禁清醒了几分。她倏然感谢这份许久未见的熟悉,感谢他永远在自己身边给予的从容与包容!相形之下,他的干涉也便变得不值一提!
她感谢直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遇到了那么多阻碍,他依然可以将这代表整个皇城的权力交予自己,不问任何而默然离开!感谢他给予自己机会与时间去亲眼揭开谜底!感谢他经了番锦的事明知自己会做傻事、却无丝毫阻拦地给予信任………她不知他为何嘱托、为何维护祁兰………但自己确是犹豫了…
她不知为了一句话放弃一个决定究竟值与不值……却是莫名信任着他、信任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次不由自主地“不愿违背”他的每一句话
她一路紧攥着那整个皇城唯一的御令,凝视着自己的脚尖踩着积着雨水的黑压压的石板,周围铁栏内接连不断地传出如沉夜幽魂般的嚎叫啼哭声,那御令金色的光泽在若离白皙的手中前后轻摆、在这幽暗深邃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显得格外耀眼,吸引着无数蓬头垢面的囚人重新起生的渴望,又在一瞬间之后给予无尽的失望……
若离刻意不去理会旁边伸出铁栅向着她的方向在空气中疯狂抓划的无数双如魔鬼般的乌爪,刻意不去在意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渴求生还的垂死挣扎……她不知身后那一句句“不得好死”的咒骂是否会在这些“所谓无情”的掌权之人中应验,却觉冥冥之中上天已做好了最“公正”的安排和判断…
祁兰的监牢在昏暗走廊尽头的一间单独的石室,四面石壁环绕,只一面石墙顶端有一扇脸大的窗透进些许光亮,地上铺遍杂乱的蓬草,石壁上到处印着颜色各异、毫不规则的血迹。
由于若离身带令牌,一路并未受阻拦。那守着祁兰的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虽有顾忌,但见了御令便也顺从。他们将锁打开,继而为若离推开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
若离试探着移步进去,一股蓬草的湿尘味道立时扑面而来,但见祁兰仍旧一袭洁白的素纱立在那窗间投入的光束中央。
她背对着她,仰着面微闭双眼、迎着午时刺眼的阳光,嘴角勾着一丝似乎永远不会褪去的满足的浅笑,尽情地享受着这份臆想之中自由的美好。
若离确信刚才那一系列动静足以让她听见,她却仿如未听见、未看见、未在意
如折翼的天使般--她仍伫立在那--那片飞扬起尘土在阳光的簌洒下仿如与世隔绝的仙境………很安静……很神秘…很朦胧
她忽生一丝怜悯,忽蒙一丝动容,忽而怀疑自己此番前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