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做足功课

陈淼不知道她怎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视频还没有挂断，手机里传来阵阵浅而规律的呼吸，她捡起手机，看向视频里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睡得很熟，却依然没把手机放开。她不舍得挂断，就把手机摆在一边，插着充电器当屏保观赏，打开电脑查收消息。 微信里多了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她一一看过去，没看到重要的事情，就依然维持着跟陈孚里的视频。 大约一点左右，杨燚说，赞助商已经搞定，想要请她吃饭。 现在已经快三点了，陈淼回过去“吃饭就算了，你可以给我叫个下午茶外卖”。 很快那边就回过来一个“k”。 杨燚的消息记录下面，是严大小姐的消息记录。 「严大小姐：赞助这种事情，你竟然找瑞贝卡？怎么不找我？」 「严大小姐：【未接电话】」 虽然就简简单单一条消息，陈淼也能从这语气里感受到她来势汹汹的样子。 不知道严珂现在还有没有空读消息，陈淼编辑了好一会儿，给她解释。 「水慢慢水：小珂，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剧现在名声不好，陈孚里都受了我的牵连，我哪敢让你亲自来投。瑞贝卡也不是我找的，我只是出了一份力。」 她这条消息刚刚发过去，严珂立刻就回过来语音消息。 “你们剧组这事我有听说，圈子里传的是‘沈唐两家矛盾，拉了整个剧组下水’，不过现在沈家跟你们剧组撇清关系了，往后这剧还是会火的，这时候没人投是大家都摸不清情况，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虽然陈淼搞不清楚严珂说的“沈唐两家的矛盾”指的是什么，但她相信严珂的判断，只是不太确定严珂的消息是否全面，“抄袭那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也跟他们两家的矛盾有关吗？” “肯定有关，你又是原作又是编剧，现在抄袭的事情又这么敏感，你一出事，整个剧本都得换，那还怎么拍？何况这不摆明了是伪证吗？我是不清楚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但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你要是有抄袭的心思，哪至于还只是个不挣钱的小作者？” 陈淼勉强一笑，回过去，“感觉你不像在夸我。投资的事情先缓一缓吧。”其实她是相信陈孚里一定能带着证据回来，到时候严珂再投也不迟。 “反正投资这事，我已经派人去对接了。我对效率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别让我发现剧组编剧只顾着恋爱不工作。” 陈淼听完最后一条消息，不禁甜甜笑起来。她索性就当严珂是在祝福她跟陈孚里了。想到这里，她扭头看一眼旁边“在手机里熟睡的陈孚里”。 注意力重新回到微信未读消息上，陈淼读到制片人发给她的内容。 她先是在群里发布了拿到新投资的消息，特别了陈淼，说她是剧组吉祥物。 然后又私下给陈淼发了消息。 「王制片：幸亏听杨燚的话留下你了！」 「王制片：你手里居然还有薛家这么老牌的影视资源！」 「王制片：今天薛家跟我谈投资的事情了！还是薛明丽亲自过来跟我谈的，当场就给钱了！我算是见识了，真是像传说中一样雷厉风行！」 这两位女霸总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果决。 不过，“薛明丽的果决”背后，应该少不了陈孚里的推波助澜。毕竟，他之前就跟她提过，她的就是被薛明丽推荐到沈从心面前的。 自从《蚊子血》立项之后，事情接连不断，一直没找到机会亲自感谢薛明丽。这次是个好机会。陈淼在微信上询问于叔薛女士和陈叔叔的日程安排，约到了第二天的晚餐。 回想前两次跟这两位家长的碰面，好像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总以狼狈不堪的样子示人，这次她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又向于叔询问两位家长的饮食偏好，拿到一张二人常去或是给过好评的餐厅清单。 陈淼一一打电话过去，约到一家法式餐厅的空位。想到自己没吃过法餐，她赶紧上网搜了一些餐桌礼仪和常见食物。 关于餐厅的功课做足之后，她又开始准备第二天的着装，翻箱倒柜把她能拿得出手的衣服都找出来，总共没有几件，大部分是严珂送的，她自己只买过两件。 每件都被她上身试穿，各有千秋的风格，但总是要么适合约会，要么适合舞会，都不太适合穿去跟长辈吃饭。 她摁着领口坐在镜子前面发愁，下意识朝桌上的手机望去。 陈孚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和一片面包，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陈淼的脸嗖地一下熟透了。从睡醒到早餐……他那熟练的笑，明显就是已经看了很久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说话？” “因为很精彩，令人着迷。” 他果然看了很久。 “色胚。”陈淼不与他计较，他吃完早餐就要工作去了，她想跟他多说说话。 “那你觉得哪件比较好看？” “色胚觉得‘皇帝的新衣’好看。”他咀嚼起来慢条斯理的，好像刻意拉长早饭时间，眼神一遍又一遍撩动她的心魂，“但如果不是穿给我看的，那就都不好看。” 陈淼轻轻弹一下手机镜头，“想什么呢！我穿去跟薛女士他们吃饭。” 陈孚里十分配合地捂一下额头，“按你喜欢的风格就好。”他停顿一会儿又说，“你刚才穿的不太应季，刷我的卡买新的吧。” 陈淼没跟他客气，吃过晚饭之后，就出门去买新衣服。 只是没想到买了新衣服回来，陈孚里那边却传来不太好的消息。 博客服务器的管理员前两天更换过，前任管理员的联系方式已经失效，新任管理员没有从服务器上找到修改记录，也反对关停服务器，对历史记录进行恢复。 陈孚里接下来会跟他们沟通一些能在维持运营的前提下恢复历史记录的方式。而助理则在持续关注寻找前任管理员的踪迹。 网站在这个时候更换管理员，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只是要找到定罪证据，还需要时间。现在最大的问题也就是时间。 陈淼试着安慰陈孚里，“这两天我看了很多类似的法律案例，如果主张对方伪证走不通的话，主张自己这边原创也是有胜诉率的。” 陈淼不知道陈孚里有没有真的被她安慰到，只知道入睡之前，他依然在翻看服务器维护的相关资料籍。她是伴着他那张聚精会神的脸入睡的。 第二天，陈淼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陈孚里还在敲代码。 陈淼跟他道过早安就没有再打扰他，去准备早餐，然后又准备晚上带给两位家长的甜品。 回来陈孚里居然还没睡觉！ 她忍不住要劝两句，“你昨天就没睡多久，今天又这样加班怎么行？” 陈孚里在键盘上敲击好一会儿，然后合上笔记本，抬头看镜头，“好，我去睡一会儿，为了淼淼也要养精蓄锐。” 什么养精蓄锐……非要说这么惹人遐想的词汇吗？ “那我先挂了。”他指尖靠近屏幕，又停住，“要是吃饭时候薛女士又讲什么难听的话，你可以随时离场。” “不会吧。陈叔叔也在场，她应该会收敛一些。” “要不要把我也带去现场？就当见家长了。” “谁跟手机一起见家长的？”陈淼笑着推推镜头，“就是简单吃个饭而已。” 陈孚里也很开心，“好了好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 晚上，陈淼披着浅灰色风衣出门，内搭一条灰黑法式长裙，露出乖巧的学院式领结。 抵达餐厅，她就被门口漂亮的琉璃玻璃吸引，鳞片一样五彩缤纷的玻璃叠在一起，被橘色灯光照得很亮。透过一展又一展开放的落地窗，看到餐厅里面刻意做旧的装潢，拼凑出整个餐厅的法式格调。 陈淼把一篮刚刚烤好的法棍和可露丽提前交到餐厅手里，让他们当作赠送甜品最后上桌。她在预定的位置入座，距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发紧张。 陈孚里的电话及时到来，令她放松一些。陈淼知道服务器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陈孚里却能从他试图破解服务器的经历里提取出有意思的内容，供两人调笑，又或者是把助理寻找潜逃管理员的事情编织成谍战故事，讲得惊心动魄。 “……他可能生不逢时吧，放在战争年代或许是个人才。” 陈淼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街景，有熟悉的身影走来，她赶紧压低声音，“薛女士来了，我先挂了。” 挂电话后，陈淼再抬头找那个身影，才注意到薛女士身上也是一件浅灰色风衣。 跟她这件款式一模一样！ 陈淼匆忙脱下，收到座位旁边。就要站起来去迎人。 薛明丽已经在服务员带领下来到她的位置，上下扫了她一眼，“你站起来就行了，走过来干嘛？做迎宾服务员吗？” 陈淼没有接话，也没再上前，只是朝薛女士身后看去，“陈叔叔没有跟您一起来吗？” 薛女士让服务员去拿菜单，搁下提包，落座之后架起腿来，姿态傲然，眼神冷漠锋利，“你就当他死了好了。”

应该是又吵架了，陈淼给薛女士倒柠檬水，“那我们不提他，您可以跟我讲讲这家餐厅的特色。” 薛明丽接了柠檬水，喝的动作却慢下来，“这家餐厅在这开了很多年了，老板都换了两次，从爸爸换到儿子、又换到弟弟手里。哼。当年他陈俱全就是在这跟我求婚的。” 陈淼哪知道，她不提还好，一提就撞在枪口上。幸好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她取过菜单却看向薛明丽，“那这里应该是阿姨您喜欢的口味？我是第一次来，跟着您的口味点。” “我在法国留过学，很喜欢那边的口味。爱吃龙虾浓汤和红酒炖牛肉。这家的红酒很纯正。”薛明丽点了两样菜，“牛排和鹅肝这些经典的都可以点。饮料和甜品你可以选你的口味。” 两人把菜单定下来。 “阿姨您在法国留学，学的是艺术类的专业吗？”陈淼努力转移话题。 “不算。当初学的就是法语专业，辅修了管理。” 陈淼一想，在那个年代，不仅留学，还有双学位，忍不住赞叹，“您在学习方面的理念很超前，在最受欢迎的年纪，却把心思都放在提升自我身上。眼界开阔，技能点也很全面，真是才貌双绝。” 薛明丽被夸得舒心，也谦虚几句，“我们当年留学很容易，没有现在竞争激烈。我念的也不是什么名校。眼界就一般吧，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陈俱全给骗走。” 服务员开始上菜，几个大盘子很快占据整个桌面。 薛明丽指着炖牛肉，冷哼几声，“他当年就是串通了主厨，把他做的菜混在我们点的菜里面。我虽然一口就尝出来了，还是被感动到。就这么答应了他的求婚。” 陈淼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能连续撞上两次枪口。她能看出来，薛女士的眼里含着怨恨之外的东西，跟怀念十分接近的感情。 这时，陈淼手机响起来，是陈俱全打来的电话。她面不改色地接起来，听到那边说，“陈淼，抱歉今晚不能赴约，诗语她高烧不退，我得在医院陪她。” 陈淼看一眼薛女士，捂住听筒，“没关系的，我知道了，您去忙吧。” “行了，你不用躲我，我知道他在陪他的宝贝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