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墨镜下的双眼
光头男所持这把枪是5口径的老式军用手枪，近距离杀伤力极度惊人，石青槐大学军训时恰好接触过这种类型的手枪，他的军训成绩还算优异，在这个距离下基本不可能丢失准心。
成功了？
在枪响的一瞬间，这三个字电光火石滑过三人的脑海。
火星四溅，在众人动态视力难以跟上的画面里，“赛先生”身裙化作一团黑影，迅速蹲下起立，几乎是以毫秒之差躲过了头顶上穿梭过去的子弹。他这一手迅捷的起落架势简直就像丛林中的猎豹，偏偏他身材高大又裹着厚重的衣服、围巾和帽子，怎么看这笨重的打扮都和“敏捷”二字挂不上边才对。
“你找死！”他怒吼一声，加快脚步朝石青槐冲来，神态不复之前的轻松。
看得出“赛先生”施展出这一手，他本身亦是不好过，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面红气喘，额头两侧挂满汗珠。三人猜测他的脸上很可能也都是汗水，只不过被风衣的高领遮住了而已。
石青槐见对方再度冲上来，举起枪还要再射击，可惜“赛先生”的速度实在快到了极致，非常人能够理解——两人之间明明还有四五步的距离，才一个眨眼对方就冲到了眼前。近身后的“赛先生”抓住他手腕一拧，石青槐就感觉手掌酸疼无力，唯有任手枪掉落在地上。
该死，这就是佣兵团的实力吗，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比特种兵还要可怕？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异能者？还是女孩口中的试炼者？
我接受她那所谓的契约之后，也会得到这样强大的力量吗？
危机关头，莫名其妙的念头蹿入脑海，没等石青槐如何动作，对方已经抬脚蹬踏在他胸口，直接把他踢飞出三、四米地！
倒地的石青槐“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一起移了位置，那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痉挛起来。
“赛先生”再向前两步，冷漠地用枪口指着地面，枪管笔直对准石青槐的胸口，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结束了吗？
石青槐下意识闭上眼睛。
旁边的庾绍看得手脚冰凉，别说上去救人了，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至于郭梦桃，她是几人中胆子最小的一个，想让她冲上来救人更不可能。
死定了……
石青槐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响起，令几人想不到的是，最关键时候，居然是郭梦桃这个平日里的柔弱妹子冲了上来，死死抱住了“赛先生”的右手手臂。
此时她脸上的妆容早被泪水冲散，加上生死关头扭曲通红的面孔，没有一点平日里美丽的样子。然而在石青槐眼中，这位少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美，美得惊心动魄。
“赛先生”转过面孔，用冷淡的眸子打量这个不自量力的阻拦者。他调转枪头，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女人头上。
“放手。”不知为何，一向杀人如麻的他，这次动手前居然事先提醒了一句。
郭梦桃呜咽着不知说了什么，大概太过惊恐的她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不过饶是如此，她仍旧用紧紧抱住对方手臂的行动，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回答。
“放开他，你们赶紧跑吧，说不定我死了之后，他就不会再追杀你们了。”躺倒在地的石青槐叹了口气。
被枪管抵住侧脸的郭梦桃眼中蓄满泪水，只是摇头。
假使这次危机能熬过去，自己和郭梦桃之间可能会旧情复？
脑中冒出旖旎的想法，石青槐猛地摇摇头，这会儿他真有些痛恨自己危机关头胡思乱想的习惯了。
就在那“赛先生”忍无可忍，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一直站在旁边畏畏缩缩的庾绍仿佛吃了大力金刚丸一般，突然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属弹簧杆，拨弄出六七寸长的刀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冲上前，用力一刀从后面插入“赛先生”的胸腔里。
“赛先生”这时候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石青槐和郭梦桃身上，居然让他刺了个正着！
眼看对方体内的鲜血簌簌流出，庾绍状若疯癫地大笑：“老子杀死他了，老子杀死这个怪物了……你们两个好好看看，在那演什么生离死别，真当我庾绍不存在是吧？……自己看看！……自己看清楚！……是老子救了你们！”
他一边疯狂大笑，一边拔出利刃再捅进伤口，仿佛是嫌面前之人死得不够彻底，每笑一句，他就必定要捅上一刀，直捅得双手、衣服上全是血迹，也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姓石的，真以为就你会耍威风，就你会英雄救美？我庾绍也不是吃素的！
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殊不知一只黑漆漆的橡胶大手从天而降，轻松扣住他脑袋周围的骨骼，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提到了空中。
他迷茫地扬起眼瞳，正好和“赛先生”那副黑漆漆的墨镜镜面对上。
下一秒，“赛先生”伸出左手，稍微将墨镜推下一点，露出一双黑到极点，完全没有眼白的瞳孔！
那双诡异的眼眸就这样静静地跟他对视，就像无边的深渊在凝望着他。
“哐”得一声，庾绍手上的弹簧刀掉落在地面上。
他在对方漆黑一片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烧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下凄惨哀嚎的骷髅头。他看到自己也变成了骷髅中的一员，跟众多亡灵一起在火焰的国度里尖叫、爬行、蠕动、最后化为一团焦黑的物质，随风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程度的灼热。
离得最近的郭梦桃瞪大眼睛，她清楚地见到，自己男友身上的皮肤一寸寸干瘪下去，就像被彻底风干的干尸，直到全身上下只剩一张薄如宣纸的皮囊，皮肤下凹凸不平的骨骼关节在她那个距离被看得清清楚楚，大脑的骨架更是直接就在皮上印出了个骷髅头。若不是因为衣服遮挡了大部分地方，她简直难以想象出现在面前的会是怎样一种景象！
她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好在这个时候石青槐终于站了起来，他看到眼前这一幕虽然也很慌张，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令他冲了上去，一把拍醒快要晕厥的郭梦桃，拉着她向不远处的街道口死命奔逃。
而“赛先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过来阻止，他只是一直用黑色的眼眸盯着面前干尸的眼眶，直到这具干尸几乎就只剩一层皮和零碎的器官、骨架，他才放开骷髅的头部，重新戴上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