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次日清早,去山丘树林读的监生见到被绑在树上的两名监生,脖子上缠着蛇,面前树枝上缠着几条蛇。 此事只一个早膳时间就传遍了国子监各处。 因为这两位监生有过前科,监生们都猜测是被人报复了。 监录对二人盘问了半天,二人绝口不提秦復,只道天黑没看清,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监录因二人受到惊吓,让他们回去休养。 秦復用完早膳和萧缨几人抱着去上课,跟没事人一样,听到监生们议论此事,还假装好奇凑上去听一听,最后疑惑地问一句:“这就算了?” “他们二人都不知道是谁,也查不出来,不算了怎么办?他们以前也没少得罪人,谁知道栽哪个手里。”一位监生吐槽。 此时博士走进学堂来,他们停止了讨论,齐齐起身见礼。 散课后已经晌午,秦復早就饥肠辘辘,立马奔去饭堂。 刚吃完,下午的课又开始了,他又马不停蹄地奔过去,比他在白水院忙得多。 一天的课程结束,已近傍晚。 从饭堂出来,太阳已经快落山。 回宿舍路上遇到齐项义和岳杰,二人手中各拿着两卷,边走边聊,正是针对今早土丘林中的事。 见到秦復后,二人打招呼问好。 秦復也问了声好,就准备逃离,齐项义唤住他,笑道:“听说昨日秦公子将一名监生给扔池塘里了?” 秦復皱眉,很不高兴地问:“我们白水院的学子品行这么差的吗?” 齐项义被怼得愣了下,白水院学子的品行不差,不代表没有极个别特例。 他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失言。” 岳杰此时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质问:“今早的事是你吧?” “唉唉唉,对自己同学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是吧?”佯装生气,转身便走。 岳杰想要再理论,齐项义拦了下他。 岳杰不服气地道:“这事绝对是他干的,第一天来国子监就惹事,若不劝止,日后只会给我们白水院丢脸。” 齐项义笑着道:“我看也未必。” 他扫了眼周围,拉着岳杰朝人少的地方走,说道:“昨日落水的监生,今早两名被绑的监生,都没有指认他,自己吞下了苦果,说明错的不是他,至少最初犯错的人不是他。就算是日后真的丢脸,也不会丢白水院的脸。” 岳杰不满地道:“你还挺信任他。” 齐项义拍拍他,笑着劝道:“咱们白水院的学子每次来国子监都遭欺负,让他替前面的诸位学兄们出出气有何不可?” 岳杰想到之前来国子监被欺负的学兄们,甚至有的断了胳膊,秦復所为倒是解气。 他不再谈这个,转开话题问他:“可有查到他来历身份?” 齐项义摇摇头,“我让人查了秦家京城的生意,就几家不大不小的绸缎铺子,其他没什么产业。” 岳杰冷笑道:“秦家在京的宅子和他身边的人,可不是几个绸缎铺子能够撑得起的。” 齐项义道:“我只能查到明面上的。”又劝岳杰,“连萧立将军都礼遇的人,自不平凡。好奇去查他可以,别惹毛了他。” “我自知晓。” 秦復不知道这二人如此评价他,更不知道被他教训的三名监生此时对他恨得牙痒痒,憋着法子想要教训他。 他现在盘着双腿坐在床头的长凳上,身板挺直,闭着眼,捏着手指放在膝头,一动不动。 黄孚从他面前经过,取笑道:“你这是准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秦復微微睁开眼,没精打采道:“我在忍饥挨饿!”说完脊背松垮,靠在床框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屋内的三人,有气无力地道,“国子监的饭菜太难吃了,我没吃饱。” “我也是!”程维扬立即附和,整个人也颓了,“一天饿三顿。” 萧缨和黄孚也表示赞同,拍拍自己干瘪的肚子。 四人齐齐叹气:唉! 谁能想到堂堂国子监饭菜比白水院饭菜差那么一大截。 “那怎么办?”程维扬道,“咱们这才来第二天,后面还有半年呢!回去我爹娘都不认识我了。” 秦復和萧缨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走!” 天黑后,秦復和萧缨就带着黄孚和程维扬,四个人偷跑出国子监,来到平京城最大的酒楼“留仙楼”。 平京的夜市亮如白昼,街道上行人熙攘,留仙楼门前车马密密麻麻,楼中
上下三层客人和伙计穿梭。挑空的大堂中间是巨大的鼓,此时正有一位貌美姑娘怀抱琵琶在弹奏,好不热闹。 大堂内和周围楼台上的食客一边用餐一边欣赏琵琶曲,惬意悠闲。 四个人跟着伙计来到二楼一张空着的四方桌,要了这儿招牌酒菜,根本没心思欣赏美妙的琵琶曲,开始狼吞虎咽。 “还是这儿的饭菜香。”四个人好似饿死鬼投胎。 端菜过来的伙计看着桌面上已经扫空的四盘菜,惊愕地看着四人。 自己似乎就去后堂一个来回,这就没了? 刚刚还以为这四个人点了那么多菜吃不完,现在他完全怀疑这十几个菜够不够。 当他将第三波菜端来,桌面上又只剩下空盘子。 伙计:呃…… “几位公子,是否需要加酒菜?” 看着重新摆满一桌子的各色菜,四个人齐齐地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摆摆手。 伙计离开时还疑惑地回头望一眼他们。 四个人到此时才没有饿狼扑食,终于慢条斯理吃起来,顺便欣赏楼下曲子。 “吃饱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呢?”程维扬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道。 正拿着酥鱼片嘎嘣嘎嘣嚼着的秦復道:“我有几个主意解决吃饭,要不要听听?” 三人自然愿意听,谁都不想再吃一口国子监的饭菜。 “第一,每天晚上出来吃一顿解馋;第二请人一日三餐送国子监去;第三国子监饭堂花钱开小灶。” 几人商量后,还是第三种比较方便。这种在国子监也普遍,比较容易搞。 决定这么干,四个人举杯庆祝。 当最后一轮菜扫了大半,四个人躺在椅子上挺着肚子,撑得没精打采。后悔刚刚不该吃那么多,现在路都走不动。 此时楼下鼓面上的琵琶姑娘又换了一首曲子,曲调轻缓如潺潺流水,四个人在这样的琵琶声中困意上泛。 秦復听到背后屏风后的桌子上几个人在讨论琵琶曲,讨论着讨论着说到了宋国长公主府上有位歌女,尤为擅长琵琶,可谓京中一绝,只可惜那歌女人老貌丑。 然后又听到他们在议论宋国长公主,声音虽然压着,秦復的听力一直都很好,此时闭着眼聚精会神,听得更加真切。 其中一人说:“宋国长公主养了个面首。”说话的人应该喝得不少,吐字都不太清楚。 另一个人接过话说:“我也听说了,我以为是个白面生,但听说是个老男人。” “我觉得不可能。宋国长公主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面首不能养,岂会养个老男人?” “诶,非也。就因为宋国长公主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才瞧不上没用的白面生。” “你这么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秦復心中不屑冷笑,宋国长公主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连前朝哀帝都瞧不上眼,对当朝宁侯都不屑一顾,什么样的老男人能够入她的眼? 这些人酒后真会胡说八道。 几个人边喝边说,说着说着又说到陈岱,最先开口的男人醉言醉语问:“你们说这陈郎将到底是谁的儿子?我是不信他是长公主身边婢女之子。一个奴婢生的孩子,长公主岂会冒着未婚生子的名声将其记在自己名下。” “我听说是长公主亲兵崔将军与婢女所生,崔将军为救长公主战死,长公主就将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不可能,依我看,倒可能是长公主与崔将军之子。” “我反倒觉得像宁侯。” “若真是宁侯,宁侯当年求娶长公主,长公主为何不应?” 几个喝醉的人议论着议论着争论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大了。 这里可不是胡言乱语的地方。 秦復清清嗓子咳了几声,几个人这才有所警觉,声音压小一些,也不再谈论。 秦復歇了这一会儿,消化了些,坐起身朝楼下望,琵琶女还在弹奏,这时有人朝鼓面上扔银子,让琵琶女弹自己指定的曲子。 琵琶女笑着应下,调整坐姿,开始拨弦。 秦復趴在楼台栏杆上看,视线中忽然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鼓的一侧经过,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他瞬间坐直身子,张口要喊又咽回去,起身抬腿准备跳下去,想了下,转身朝楼梯跑。 “干什么去?”萧缨叫道。 “你们先回!”一溜烟跑到楼梯口,一跃几个阶梯跳下楼。 熟悉的身影已经出了留仙
楼,他拨开楼下的人冲出酒楼。 楼外车马辐辏,人群往来,他左右寻找不到熟悉身影,抬头看了看,跃身上了房顶,从高处寻找,在右边的街道见到熟悉的身影。 街道上的人察觉到他的存在,转身钻进旁边的一家茶馆,秦復跳下楼紧跟进去,看到熟悉身影朝后院去,他追上去。 追到后院人已经不见了,跃上屋脊四下寻找,再无身影。 回到街上,来来往往人群,依旧没有那人。 “该死!”秦復狠狠甩了下袖子,指着空荡荡的屋脊骂道,“让我找到你,我踹死你!” 他回到留仙楼,萧缨他们已经走了,他向柜台边的伙计打听刚刚提食盒走的人。 伙计对此人尚算熟悉,告诉他此人差不多每个月会来一次,每次来都会点几样招牌酒菜。 秦復打听了下所点的酒菜,根据菜量和口味的不同判断应该是两个人,不难猜测是自己老爹和老娘。 他询问伙计:“知道那人住在哪里吗?” “这就不知了,若是公子想知道,下次他过来我替公子问问。” “好!” 口上应着,心里明白,有今夜的事情,鹤翎就不会过来。 他朝伙计道谢,转身准备走,伙计忙叫住他,又提供了一个线索:“他应该就住在附近。” “何以见得?” “他喜欢点一道香酥脆鱼皮,夏日里每次来都会要一份玉山冰酪,这两样都是要尽快入口的东西。” …… 回到国子监,萧缨他们也刚回来,询问他去干什么。 他匆匆回答一句:“见到我爹身边的护卫了。”然后走向架,取出张玉弛送他的平京城街坊图,在桌案上展开。 根据伙计对这两样东西的描述,老爹老娘居住的地方应该在留仙楼周围六七分钟的路程,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 雕翎只是徒步,也没有运用轻功,路程不会很远,所以大致的范围锁定。 当时雕翎出门口朝西走,范围再次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