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秦復从没听说蓝丹还有弟弟。 据他所知，蓝丹是蓝氏一个普通弟子，因为在医术方面有天赋，被蓝门主收为徒。她幼年父母双亡，孤女一个，并无兄弟姐妹。 秦復疑惑地看着那弟子，又不可置信地望向蓝丹，这长相哪里像姐弟？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想用这种方式套近乎？ 秦復指了下那弟子，支吾一声笑问：“你哪儿捡的弟弟？” 蓝丹嘱咐那弟子一句小心点，便拿了块帕子起身，擦着手上的血渍回道：“家师幼子蓝煊。” “师弟？” “嗯。” 秦復暗暗松口气，面色也轻松了。不仅是师弟，还同是蓝氏子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弟弟就好。 “他什么时候入京的，没听你提过。”别的门派暗中都有弟子跟着，唯独蓝丹一直是一个人。 “前几日。”蓝丹目光时不时盯一眼蓝煊，好似怕他出错。 为受伤弟子处理好伤，蓝煊摸了下自己受伤的手臂，瞥了眼秦復后，凑到蓝丹耳边小声嘀咕一句。 蓝丹关心道：“你去重新包扎下。” 蓝煊应声走开。 秦復尴尬地笑了笑，辩解道：“好久没帮人处理伤，手生了。” 蓝丹点头，却笑道：“月初盟主在医馆的时候还是挺娴熟的。” “那个……”秦復朝蓝煊离开的方向指了下，“你也看到，他不配合，总是想跑。” 蓝丹看穿他的心思，笑了下没与他理论这些，去收拾药箱。 秦復上手去帮。 蓝丹询问两名杀手是否吐露一些有用消息。 秦復摇头，“要看沈柏和林翼他们那边的情况，是否能够有什么收获。已经三年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此时蓝煊从旁边走过来道：“不如用药。” 秦復没明白蓝煊的意思，“什么用药？” 蓝煊刚要说，瞥到蓝丹望过来的眼神，神色一紧，忙改口道，“我是说手臂上的伤。” 这谎话太低级，显然他刚刚接的那句话和今日刺杀有关。 秦復盯着蓝煊，蓝煊被看得心里发虚，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袖口，转移视线。 秦復又望向旁边蓝丹，蓝丹提着收拾好的药箱，好似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询问：“天快黑了，盟主还回城吗？” 秦復沉默须臾，蓝丹面色平静，昂首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好似刚刚蓝煊的话就真的是指手臂上的伤。 蓝丹性子偏冷，遇事也沉稳冷静，他不想说，自己问不出什么，秦復也不想逼着她。 他自己先退下阵来，“不回，这边还有事情处理，你若是回去，我让人送你。” 蓝丹微微摇头，“我还要照顾受伤的弟子。” “嗯，要注意休息。” 这时一个弟子过来回禀雕翎回来，秦復先走开。 蓝煊稍稍松了口气，瞥了眼走远的秦復，抓着蓝丹朝前面院子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阿姐，盟主不会……” 蓝丹推掉蓝煊的手，将药箱递给他，“怀疑肯定会怀疑。” “那怎么办？万一盟主怀疑我们蓝门……我……爹能把我打死。” 蓝丹轻轻吐了口气，安慰蓝煊：“盟主不会猜那么深。” “以盟主才智，即便此刻想不到，过两天或许就明白。按照盟主的性子，岂会放过我们蓝门。本来我们蓝门在江湖上就是两边不靠，到时候孤立无援。” 蓝丹提着一颗心，眉头微蹙，回首朝秦復离开的方向望了眼，穿堂空空没有人。 若是以前的盟主，城府似海，手段凌厉，会毫不犹豫怀疑蓝门图谋不轨而讨伐。现在的盟主性情与以往大大不同，对江湖事并不感兴趣，甚至盟主之位都不愿要，他应该会信吧？ 蓝丹心里如此猜想，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和信心。 蓝门医毒并行，在正派的眼中练毒乃是邪门歪道，在邪派的眼中又唾弃他们标榜正义，江湖上说好听点是亦正亦邪，其实是两边都瞧不上。 加之数十年前蓝门出现的叛徒自立门户搅得江湖不宁，蓝门立足更难。 若非是两代门主努力，老盟主信任，武林正派不会承认蓝门。 而如今盟主不是老盟主，他的身份已非一个完全武林中人。 他一半担着江湖，一半连着朝廷。 “阿姐，我……”蓝煊害怕地抓着蓝丹求助。 <

> 蓝丹告诫：“以后少说话。” 蓝煊抿紧嘴巴点了点头。 雕翎回来禀告，逃走的几个黑衣人朝城南的方向逃去，半途中忽然消失，似乎有藏身之处。他们不明情况，为了安全起见，没有追查下去，只留下两个弟子盯着附近。 天黑之后燕羽、鸪羽和沈柏等人一起过来。 长亭外送别的姑娘是国子祭酒大人的千金，送别的那个人并不是常府的下人，是常公子去年在城北救下的，一直在常府养伤。 沈柏那边跟踪小厮，查到是鸿胪寺右少卿姚大人的公子。 但小厮回去后，姚家并没有什么动静。 “跟踪错人了？”坐在院子假山石上的秦復问。 王乔等人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沈柏。 沈柏尴尬地笑了笑，强行辩解：“也可能姚家有什么秘道。” 秦復冷哼，“听风楼的名声迟早砸你手里。” “但是我得到了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越孟虞三国已经有人使者提前潜入平京。” 秦復精神一震，“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我今日收到了楼中、萦州和平京三地的消息，错不了，而且此人是越国洛王。” “一个小屁孩能干什么事？”王乔不屑。 秦復冷笑声，“十五岁了，还叫小屁孩？”原主坐上武林盟主位子的时候也才十五。 人不可貌相，恰恰因为年纪小，才会被别人忽略，从而放松戒备。 “查一下此人具体行踪，跟着他的都是什么人。” “已经在查了。” 秦復又想到姚家小厮，上次北山狩猎姚公子没有过去，但是姚公子和苏冀交好，北山狩猎之事他应该也知晓。 长公主整理的朝中保陵府和永康府的官员名单中，也正有这位姚少卿。 姚家小厮跟着姚公子去郊外赛马，不可能这么巧在鸪羽离开后就回府，如果姚家的人不是以别的形式离开姚府，那便是府中真的有地道。 姚少卿是鸿胪寺少卿，下月初三国的使节就抵达京城，鸿胪寺主要负责接待，这一切是不是都太巧了？ 秦復看了看院中的人，大家都有疲态，他拍了下手站起身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各自回去休息。” 众人刚散去，林翼和夏风子回来，身上带着伤。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裴野，拎着那个粗布短衣男子。男子全身软绵无力，应该伤得不轻。 裴野将人朝秦復面前一扔，责怪道：“盟主让这两个人去截此人？盟主是不知道这个杀手的武功，还是对这两人的武功太相信？若不是我赶到，三个人谁死还不一定呢！” 秦復瞥了眼重伤的男子，质问二人：“你们没带门中兄弟？” 夏风子一脸疑惑地问：“盟主不是让我们二人去截人吗？没说要带门中兄弟，我没让他们跟去。” 秦復：“……” 其他人：“……” 秦復气得抓起旁边一颗石子朝夏风子砸去。 夏风子急忙躲到裴野身后，探着头不服气嚷嚷：“盟主，你别动手，我依命行事，哪里错了？” “你师父让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把你脑子扣在门内没让你带来？” “没、没有。” 秦復气得叉腰缓了几口气。 幸好人没事，否则被杀手给杀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君门主说，他的徒弟是如何被自己蠢死的。 “林少主，你不会和他一样脑子放家里了吧？” “人也被风子赶回去了。” 秦復拍了拍自己脑门，气得不想说话，请裴野将人交鹤翎，让鹤翎审，转身朝东跨院去。 走了几步，想到两人可能会被杀手重伤，甚至取了性命，他心里顺不了这口气，猛地转身冲向夏风子，抬脚要去踹。 夏风子吓得忙躲到林翼身后，叫道：“盟主，千万别动手。” 秦復已经被燕羽和鸪羽一人一边给拽住。 “别拉我，我今日非踹他两脚不可，哪有这么没脑子的。”秦復抬脚隔空要去踹。 夏风子一边拉着林翼做挡箭牌一边朝后退，“盟主，你消消气，我身上还有伤，我先去处理伤了。”拉着林翼一溜烟钻进前面院子去。 “夏风子，我迟早得揍你一顿！” “气死我了！”秦復甩开燕羽二人，呼哧呼哧地朝东跨院去。 次日，秦復没有回国子监，昨日已经托同窗帮他请假。

他先去看了眼昨夜被带回来的杀手。人虽重伤，状态却与另外两人完全不同，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到对生的渴望和对死亡畏惧。 一个死士一旦有了这样的心理，他就不再是一个合格的死士。有渴望与敬畏，他就有了软肋。 秦復走过去，看到杀手脖颈上挂着的一条红绳，伸手扯下来。红绳下串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银球，银球上雕刻双飞大雁。 “定情信物？”秦復讥笑道，“真是稀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儿女情长，不是白白拖累人家常姑娘吗？” 杀手听到常姑娘三个字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 秦復继续道：“常公子救了你，常姑娘与你情投意合，常家和你这个前朝贼子勾结的罪名洗脱不掉。你真是一人害死常祭酒满门。” 秦復望着杀手愧疚和失望的神色，取笑道：“你就不该离开常府，该更名易姓做个普通人，脱掉这一身死士杀手的身份，以你的本事，不会一事无成，和常姑娘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秦復将红绳塞进杀手腰间，说道：“好好带着，泉下相遇还能够信物为证。” 秦復说完，便吩咐弟子给他弄点吃的，自己转身出去。 脚步刚要跨出房门，杀手低哑的声音问：“你想知道什么？” 秦復脚步收回房中，嘴角一笑，是个聪明人。 秦復走回去道：“你能够告诉我什么？” 即便对方动摇，他也清楚，现在想从他口中套出所有信息不可能，要循序渐进。 “魏凉，保陵府，南翼军。” 果然，都是他已经猜测七七八八的消息，都不紧要。 “具体地址，多少人？” 杀手垂下目光，没再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