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异世遇故人（下）
“一只猫?“
“也可能是条狗，或别的什么活物。"小尼姑不很确定地说道，"这还是事后得知那醉汉坠墙身亡的消息后，小尼心中负疚，反复回忆醉汉闯进寺时的情形，依稀记得小尼打开寺门的一瞬间，曾看到有一道黑影从门外掠过。
"你是说，醉汉闯入寺门时，有道黑影从他身后掠过吗?醉汉当时对此有无察觉?"
“他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头也不敢回地只顾逃命了。哦，我想起来了，醉汉虽然身上一丝不挂，但头上还束着冠帽，应当也是位官家。”小尼姑笃定地答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醉汉坠墙摔死这一结果的，为何没有报官?"杨遵皱皱眉，有意回避了询问醉汉的装束这一细节，继续问道。
小尼姑望望静林师太，略一犹豫，答道："寺院的围墙只有两丈来高，按常理应当不至摔死人的，所以，小尼远远地望见醉汉穿寺而过，径直翻墙逃走了，并不以为他会丧命，也没打算报官，对外声张此事。可是，静思师叔说，但凡京中佛寺遇有此类事情，都须及时禀报统都，由统都派人调查处置。当时住持不在寺中，静思师叔便做主将此事报给了都师。小尼是在都师亲至本寺后才知道醉汉竟然摔死了。”
"哼，幸好有里丁巡街路过，发现醉汉坠亡，及时报了官，否则不知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杨遵听到此处，忍不住责怪道。
“谁能想到他会摔死呢?要是官家遇到这样的事，多半也不会报官吧?"小尼姑居然嘟着嘴，怼了杨遵一句。
"放肆!”静林唯恐步摇惹恼杨遵，厉声呵斥道。
"步摇说的未尝不是人之常情，是杨某方才过于苛责于她了。"杨遵并没有介意步摇的顶撞，饶有兴趣的盯着她问道，“沙门都与本官商议，欲留你和张氏在定国寺暂住几日，你可愿意?”
“小尼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自知犯戒，愿受都师惩罚。只是，张家姐姐未入佛门，又与今日之事不甚相干，求都师放她回去和家人团圆吧。"
"有张氏陪着你，诸事方便些，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静林再次申斥道。
"都师和官家要是没别的话问，小尼和张家姐姐这就告退了。“步摇替张氏求情未果，合掌说道。
“出家前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莫小丰忽然开口问道。
"回官家的话，小尼家原住在彭城，落发前就叫步摇。"步摇垂首顺目答道。
”为何取名步摇?”杨遵问道。
步摇一脸茫然地望着杨遵，摇摇头，说道：“小尼自记事起就被人叫做步摇啊，怎么了？”
“步摇只是个名字吧，你姓什么？彭城在淮北，听你的口音，应当是江南人氏，原籍何处？”杨遵似乎不相信步摇说的话，沉声又问道。
“这些事小尼都记不得了。”步摇神色落寞地低下了头。
“杨司马，步摇这孩子原是五年前平原公率军收复彭城后迁来邺都的南人，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当时连爹娘是谁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叫做步摇。贫尼因想着她的爹娘也许还在，将来有一天会来此寻她，所以便没有为她另取僧名，仍用了她受戒前的姓名。”静林代步摇向杨遵解释道。
步摇不但说话的声音与方雯难分彼此，而且就连一颦一笑，抬手投足间的神态也和方雯极其神似！
莫小丰心头一荡，禁不住开口回护她道：“五年前她还只有七八岁吧，这样小的年纪便受到惊吓，以至于连亲生爹娘都想不起是谁了，也真够可怜的了。”
杨遵看了莫小丰一眼，没再追问下去，冲步摇和张氏挥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张氏如蒙大赦般掉头就走，因走得急了些，肩膀重重地撞到了步摇，险些将她撞倒。
莫小丰见此情形，情不自禁地张口叫道："当心。"
步摇向后趔趄了几步站住，冲莫小丰感激地笑了笑，拉着张氏离开了方丈。
步摇和张氏走后，杨遵向静林问道：“宝林尼寺将迁往南城新址，近来可有人登门求购或寻租戚里的旧寺?”
静林看了看僧贤，合掌答道："戚里地贵，且敝寺迁址所需花费颇多，贫尼原打算用出售旧寺所得来填补迁扩新寺的亏空，因此起初要价不免高了些，谈了几拔都还未定。不想今日寺里出了这样的丑事，恐怕要缓一缓再谈了。"
"师太所说的几拔买家都是些什么人?"
"有南面街上操持笔墨营生的严大商，有“笑春风"的掌柜柳十三娘，还有一位不肯透露姓名，是个操并州口音的婆子。三人之中，以柳十三娘的出价最高。可，贫尼并不打算和她交易。"
对于静林不肯转让戚里旧寺给柳十三娘的原因，莫小丰是可以理解的：佛门禁酒肉，她怎么会答应柳十三娘将宝林尼寺旧有的院址改造成一座酒肆呢?
“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并州婆子与严大商相比，谁的出价更高?“只听杨遵又问。
"那婆子为人甚是悭吝，她开出的价钱足足比严大商少了一成。不过，她自称也信佛，来邺都买处宅子是自家住的，倒比严大商开货号还略强些。"静林似乎还未打定主意要将戚里的旧寺卖给哪个，嘟囔着说道。
"师太知道并州婆子在邺都的宿处吗?"杨遵显然对并州婆子更感兴趣，单捡着她问道。
静林摇摇头，说道：“她来的次数最多，每回在寺里逗留的最久，可就是不愿说出住在哪里?杨司马，您不会怀疑今日醉汉强闯敝寺一事与那并州婆子有牵涉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师太莫多虑，杨某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如果日后那婆子再来，还望师太及时告知消息。"杨遵没有正面答复静林，却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禀公子，娘娘差人来赏赐了醒酒汤，请公子速回衙当面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