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明桩
“哦？祖法古，你有什么罪呀？”贺崇倏地止住笑声，问道。
“法古狂悖无礼，当面顶撞大将军，犯了不敬之罪。。。"祖法古以头触地，答道。
“啊，哈哈哈。。。”贺崇再次大笑起来。
“祖法古，你还敢抵赖！”崔昂被祖法古近乎戏谑的态度激怒了，挺身站起，大声呵斥道。
贺崇抬手制止了崔昂，低头沉吟片刻，对祖法古说道：“念在今日你尚在为朝廷效力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站起来说话吧。”
“法古有罪，情愿跪听大将军训示。"
贺崇见他仍要这般做作，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既自认有罪，依律便当受罚，我拟将你交由崔中尉勘问，待核实查明所犯罪状后长流至北境戍边，你可愿意？"
祖法古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好啊，看来你是不愿意喽？那么，如今我有一桩差使要交给你：明日，你可随太原公前往洛阳劳军，今后便长驻洛阳，充作朝廷耳目。”
祖法古身子晃了晃，仍没吱声。
贺崇心知他是在等自己开出条件，微微一笑，说道：“你熟稔钱粮上的事，我便委你为度支郎中，分司南道。同时，允你在邺都购置宅邸，安置家小。"
“谢大将军擢拔！"贺崇话未说完，但听祖法古已高声谢恩道。
"嘿嘿，先别忙着谢我。你可想清楚了，戴罪戍边可以准许你携王氏同往，而到洛阳去任度支郎中，非但只准你孤身前往，而且要冒诺大的风险喏。”因见祖法古答应得过于爽快，贺崇不得不进一步将话挑明，提醒他道。
祖法古抬起头，拱手道：“俗语道：富贵须向险中求。法古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无惧一死，甘愿受大将军驱使，拚死报效朝廷！”
“呵呵，你不欲与王氏长相厮守了吗？”
祖法古面不改色，坦然应道：“若不能使家小锦衣玉食，安享荣华，岂为丈夫乎？"
“说得好！我记下你这话了。"贺崇一拍几案，挺身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又道，“不过，单单不惧死还远远不够，我要你将南道的一粟一帛都牢牢控制住，同时，还需随时报告南道的一举一动，可能办到？"
“法古愿以祖氏一门荣辱担保，定当不辱所命！"祖法古慨然允诺道。
“好！待汝功成归来，朝廷必虚卿貮之位以待！身后之事不必挂念，我自会安排妥当的，你可以走了。”
贺崇袍袖一挥，给祖法古画出了个大大的馅饼，随即便命他退下了。
事情进展至此，虽然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却令莫小丰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如同吊桶般经历了五六个来回，及至祖法古遵命离开了公堂，他仍未能醒过神来。
“杨司马，你早些陪晋阳乐回去吧。自明日起，不管朝中发生什么，京几地方的安宁就都托付给你了。”贺崇似是还有事要和崔昂谈，随即对杨遵说道。
莫小丰随着杨遵走出大将军府，不见了跪在府门外的顾阿改，忽地想起步摇还在贺崇府中，遂恳请杨遵道：“我明日离邺后，请先生务必照看好步摇。”
杨遵只当他是少年心性，对步摇一见生情，便笑着答应了一声，并提醒道：“时候不早了，下官先陪您回衙署交割了公务，待明日启程前，您还需入宫向陛下辞行。咱们走吧。"
刚刚得到委命，要随莫小丰同去洛阳的祖法古凑了过来，冲杨遵作揖道："下官尚有一事，还望司马成全。”
杨遵心知他想在临行前去见王氏一面，遂招手唤过一名随从，吩咐他带祖法古去北城县衙。
莫小丰因想到明日自己和祖法古都将离开邺都，担心无人继续追查紫陌驿纵火一案，便叮嘱祖法古快去快回，今晚务需将案情向杨遵作一详细交待。
待祖法古走后，莫小丰与杨遵各自乘马，带着小德子和一干军士返回司州牧廨。
路上，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杨遵：“孙迁真的是被当做路人，意外受到惊吓而死的吗？”
“据目前查到的情况，似是如此。怎么，太原公有什么怀疑吗？”杨遵反问道。
“哦，那到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司马令府邸距宝林尼寺仅有一里多地，放貂行凶之人应当看到孙迁从司马令府中醉酒而出的呀，即便他不认得孙迁，大概也能猜到这人不是寻常百姓，却为何仍要放貂逼他闯寺呢？"
“嗯，还有吗？"
“对了，据步摇说，她听到拍门声，打开寺门寸，看到孙迁赤条条地，一丝不挂。若放貂行凶之人与孙迁没有个人恩怨，又何需如此羞辱于他呢？"
“酒醉颠狂，自除衣衫也并非没有可能。”杨遵转过头，提醒道，“大将军既将步摇带回府问话，自也会留意到这些的。"
对杨遵给出的解释，莫小丰并不满意。同时，他隐隐觉得，杨遵无论是在大将军府向贺崇禀报案情，还是回答自己的疑惑时，都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并没有说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思忖着正要询问定襄公贺澈的情况，只见杨遵忽然扬起马鞭，对他说道：“太原公请看，这邺南城的规制与洛阳城颇为相似，只是，相较洛阳，轮廓仍显得小了些。您还没去过洛阳吧？"
穿越前，莫小丰曾和范璐到洛阳旅游过，对那里的龙门石窟，以及市中心的丽景门步行街记忆尤为深刻。不过，眼下既听杨遵这么问道，他只能点点头，反问：“杨司马想必对洛阳相当熟悉喽？”
杨遵北望宫城，漫声吟道：“古今名和利，尽在洛阳城。九陌鼓初起，万轮车俱动。惜乎已成渺渺往事了啊！太原公此去，还望一切当谨慎行事。”
“我只是去劳军而已，杨司马何出此言哪？”莫小丰不解地问道。
“丞相临行前有何交待？”
“并没什么特别的交待，只是叮嘱我多留意沿途的风土民情。”
“丞相如若知晓大将军今夜往洛阳安插了祖法古这根‘明桩''，要交待的或许就不止这些了。不管怎样，太原公当切记安抚二字，万不可令侯鉴对您此行产生误会。"
莫小丰正欲向杨遵探问大哥贺崇与南道行台侯鉴之间究竟有什么嫌隙，忽听得远处传来三声锣响。
“三更了，下官还有诸多公务需向太原公请示，咱们回衙再详谈吧。"杨遵双腿一夹马的两胯，催促着莫小丰加紧向司州牧廨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