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秦復重新买齐东西，左手竹篮右手鸡笼回到清平村，送去三婶家。 将东西摆放在院子里，三婶眼中放光，乐呵呵走上前，爱不释手地摸着一篮子鸡蛋，可不止二十颗，四十颗也是有的。 又绕着鸡笼歪头看三只母鸡，比当年孝娃爹借去的母鸡肥一圈。 “孝娃，你这孩子真实心眼，昨儿三婶就随口提一句，你还送来了，三婶还能要你的东西，拿回去自己吃！”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早些时候不知道这事，如今知道自是要还的，三婶不怪我还得迟就好。” “不怪不怪。”三婶眼巴巴看着鸡笼，笑得合不拢嘴。 母鸡喂饱就能下蛋了，也不枉自己念了这么多年。 这孝娃就是比他爹强。 秦復离开三婶家去胖婶家，早上答应给大虎二虎买的糖葫芦送过去。 大虎二虎跟他读一个多月，如今会背一些，字认得不少，就是会写得不多。 这时代的农家孩子，极少走读路子，主要家里没那么多钱供，能识得一些字已经算很了不得，再会些算术，以后谋生就多许多机会。 他教不了大虎二虎什么，毕竟四五经他自己也刚接触没多久，只是凭靠超强记忆力背下不少，还不能完全理解其意。 教大虎二虎是绰绰有余。 胖婶照顾他许多，这也算回报吧。 对于读这一块，真想考功名，毫无基础自学肯定是不行的，还是要找位老师。 镇子上倒是有位夫子，十几岁就考中秀才，但是后来考了几十年，乡试就是没中。 他在镇子上教了二十年，学生无数，也教出几个秀才来，口碑还不错，就是为人古板些。 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他原准备暑日过后去拜见。 如今被武林人盯上，计划泡汤，只能先摆脱这帮武林人。 傍晚，秦復将籍、衣物、钱财粗略收拾，塞一大包裹，等待天黑开逃。 逃到听风楼打听不到的地方。 虽然还不知这样地方在何处，但时间紧迫，先逃再说。 余晖刚褪尽，天还没彻底黑下来，秦復将房中油灯点上，背上包袱，从村后的小树林跑了。 一口气跑到小山，热一头汗。 他抹了把汗，双手叉腰大喘几口歇息，抬眼朝山下看，夜幕下村庄点点灯光闪动。 一阵山风刮过，旁边林中传来枯叶被踩踏的声音。 莫不是野猪？ 他伸头朝林中细看，忽然两个高高的黑东西冒出来。 “啊——” 什么鬼东西！ 秦復拎起包裹疯狂地砸，抬脚一顿猛踹。 “少、少主……” 嗯？ 秦復停手，定睛细看，不是自己那两个胳膊肘朝外拐的属下吗？ “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 两个属下揉揉被打晕乎的脑袋。 “少主是要连夜回星罗城吗？” 回去送人头吗？ “换个地方读。”拎起包裹朝背上一甩，继续朝山下走。 山脚忽然亮起火把，看阵势人还不少。 火把慢慢朝山上移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秦復转身就准备逃，两名护从挡住去路。 今日看样是逃不掉了，索性包裹朝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上去，等着山下的人。 一位红衣少年带着一帮年轻人走到跟前。 “见过盟主。”众人抱拳施礼。 “这是干嘛？你们老子、师父反悔了？” 红衣少年人走上前一步，合上手中折扇，微微躬身施礼，笑道：“盟主要读考功名，各派掌门都是同意的。只是读辛苦，盟主身边少不得伴读之人。诸位掌门商议决定，各家门下派一名弟子在盟主跟前伺候。” “伺候？” 秦復冷嗤一声，玩味地看着火把映照下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 一个个武林大家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了下人自己衣服都穿不明白，还伺候他？ “你会做饭吗？” 红衣少年被问愣住，顿时瘪下去。 秦復又指着其他年轻人问：“你们会铺床叠被吗？会洗衣擦地吗？笔墨纸砚知道多少？四五经会背哪一本？

” 各派弟子面面相觑，他们哪里学过这些下人的活。 他们从小接触的都是刀枪剑戟，虽看过不少，但四五经还真没一本能背出来。 “都不会不懂，你们当什么伴读，都回去吧！”不耐烦摆手。 “盟主，这些不是什么难事，很快便能学会。” “那就学会了再来。”爬起身，将包裹扔给属下，转身回清平村。 一名白衣少年冲上前喊住。 少年十七八年纪，容貌与沈楼主有几分像，毫无疑问是沈楼主的爱子。 沈少主力争道：“我听风楼闻天下消息，接触笔墨纸砚最多，虽说不上精通，但是市面上常有的无不知。盟主要读考功名，免不了要知晓科考的相关消息，听风楼随时可以为盟主探听，即便是内密也能提供。” 白衣少年的话似乎给其他弟子打开思路，纷纷上前诉说自己门派能够为秦復做什么。 安远镖局要提供信件物件往来，落日山庄要提供一切金钱花费，灵山派要提供静心诀，盘鹰谷要提供保护，其他门派的绝学对读没帮助，跟着盘鹰谷要做护卫。 护卫？ 他秦復缺护卫？需要护卫？ 原主怎么死的他可不会忘，到底是保护，还是刺杀，真不好说。 “我就要个会做饭的！”秦復故意刁难。 顿时所有人都成了哑巴。 一帮大男人，凑不出一个会做饭的。 那就没得聊了。 秦復得意转身，一道清亮的声音自人群后面传来。 “我会！” 一位姑娘从走出来，身着淡蓝色裙裳，容貌清丽，神色冷淡，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凉意。周围烧的火把，都没能够让她多一些温暖。 姑娘抱拳一礼道：“在下不仅会做饭，还通晓医术。盟主读辛苦，可以为盟主调理身体，若是有个病痛，在下也能为盟主医治。” 秦復敷衍一笑。 想得倒是周到。 但蓝家不仅通晓医术，更通晓毒术。 秦復扯开领口，露出一大块肌肤，用衣领扇风，借口推脱：“姑娘家多有不便。” 蓝姑娘平静地看着他裸-露的胸膛，未有丝毫羞涩避嫌，淡淡地道：“武林中人，不拘小节。” “是吗？”秦復开怀大笑，“早说啊！” 随手解开腰带朝旁边一扔，袒胸露怀，抓着衣摆用力地扇着，胸膛和腹部暴露无遗，笑呵呵道：“夏日天热，我这人怕热，蓝姑娘别介意啊。” 蓝姑娘目光依旧未躲闪，平静地朝他怀里看，嘴角微微勾起，“身为医者，见多了赤身男子，在下岂会介意。” 说着目光更加灼灼，甚至沿着他的腹部向下移动。 秦復低头看一眼自己腹部以下，再装不下去了，忙将衣服一合，夺过红衣少年手中折扇抖开扇风，有意无意遮挡在身前。 “盟主，我可以留下了吧？” 秦復迟疑半晌清了下嗓子。 “想留就留。” 其他各派弟子也都争着要留下。 他是读，不是办学堂，乌泱泱一群伴读成何体统。 但是不留下几个，霍谷主那帮老家伙们肯定不会罢休，后面不知道要使什么招数让他不得安生。 他那恋爱脑老爹，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最后留下了白衣少年沈柏，盘鹰谷霍谷主的小弟子红衣少年王乔。 二人年纪比他稍长两三岁，正合适。 沈柏身为听风楼少主，可以探听消息，以后读科考少不了他及时提供消息。 至于王乔，是为了让他给霍谷主送消息，断了对方让他回去当盟主之心，也杜绝对方给自己找麻烦。 其他各派弟子不满地离开。 他们却没有回帮派中去，而是暗中盯着。 - 逃走计划失败，秦復心头一团火，躺在床上，抓着蒲扇拼命扇风消火，丢在床头，一个字看不下去。脑海中全是接下来要怎么摆脱这帮武林子弟。 不多会儿，嗅到窗外飘来淡淡草木香，他警觉地屏住呼吸，翻身爬起。 恰时有敲门声。 “盟主，是我蓝丹。” 夜已经深了，秦復犹豫下，“何事？” “夏日蚊虫多，我调制了熏香，可以驱蚊虫，给盟主送来。” 秦復整理下

衣衫去开门。 蓝丹换了一件裙裳，虽然还是淡蓝色，但样式不同。这一件宽松，很好地遮住少女曼妙身形。 她手中捧着一个瓦罐临时制成的小香炉，里面灰色的香粉印成蓝门标记盘蛇。 “多谢。” “不扰盟主休息。”放下熏香，欠身退出去。 秦復愣了愣，看着月下身影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才关上房门。 回头看着桌上熏香，用指甲沾一点细细端详，于鼻尖轻嗅，并无异样。 这个蓝姑娘真是一会儿一个性子，让人摸不透。 他无奈叹口气，躺回床上。 别说，这熏香还挺管用，不仅没了蚊虫，一夜睡得也十分香甜。 清早起来神清气爽。 刚洗漱完，沈柏已经将桌凳摆在院中树下，王乔从灶房端来早饭，是鸡丝粥和一些精细小巧的糕点。 丰县以面食为主，极少能见到米食，早饭多是一碗汤加馒头、烙饼、包子，或者干脆一碗汤面，根本不喝粥，更别提米糕和点心。 这是星罗城那边的饮食习惯。 没想到堂堂蓝门大小姐，还真会做饭。 就是不知道这饭要不要命。 “有劳蓝姑娘。”他坐下装模作样闻了闻，称赞两句，并未动筷。 蓝丹在对面坐下，先动起筷子，夹一块米糕咬上一小口，又盛一碗粥喝一口。 沈柏和王乔看出端倪，不动声色。 毕竟几个月前盟主中毒坠崖，丢了半条命。武林中善用毒的只有蓝门。 秦復呵呵呵笑着夹起一块米糕咬一口，夸赞道：“蓝姑娘做的早点色香味俱全啊！” “不怕我下毒？”蓝丹放下筷子，把话挑明说白。 秦復顿了顿，瞥了眼蓝丹，没心没肺地笑道：“瞧蓝姑娘说的，蓝姑娘冰雪聪明，品行高洁，怎么会做这种蠢笨又卑鄙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