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江山（34）

自始至终，陈坦秋所追求的从来是不歼灭，而是诛心之谋。以堂堂正正之心博天下之公，以赏善罚恶之心博天下安宁，这些叛逆社团首要便是诛心，当他们无法堂堂正正出现在世俗里，其他的便好说了。巾帼军究竟有多少数目尚未可知，也不太重要，只要水清柔亡便掀不起甚麽风浪，重要的是她背后究竟是天池会还是云都，或者两者皆是，想要从对垒中去击败对方耗时费力，还不一定清理的干净，不做也罢。四方门当下要做的便是方圆州县的探子要时刻注意这些飞翅的动向去留，抓他十个八个，总能撬出一些讯息。 狐山。 柳燕身为大幕司副使掌管至高机密龙魂，初云岭需要她坐镇，自途中与妻子分别后，张少英的心情好了很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由于菩提果的原因，成亲多年张少英对孩子并不急切，但如今孩子的到来总让他感到莫名的冲动，人逢喜事精神爽，混没想到他张少英有朝一日竟也能安家立嗣。张少英一路简单乔装而行，今时今日没有人再敢贸然对他动手，羽翼渐丰的他属下琳琅满目，尤其是羽衣卫的创立，历经大半月张少英终于回到狐山。狐山镇因他而被黑榜杀手所毁，死伤无数，为了重建狐山镇，张少英暗中花了不少心思，做了很大的修缮。且因为仙侣山庄的创立，狐山镇上聚集了不少江湖门派的分舵，整个狐山镇上人口激增至六千之众，屋宇满街，狐山的狐皮俨然成为了本地最响亮的货物。仙侣山庄的山道修缮的越加宽敞精致，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其回狐山的讯息一直未言传，张少英更想看看自己的故地，去看看那一大片的坟场，故而张少英只是让凝香，月仙，风神，夜虚三人在身后乔装跟随。 身后难得没有一大堆护卫，狐山的一切让他倍感亲切。若无这番变故，他此时可能在狐山安家立业，毕竟狐山的狐皮药材紧俏。而如今一切物是人非，他又欠了狐山百姓一笔血债，是姬灵霜亲自拨付的抚恤，安顿了所有人。即使如此张少英依旧感到愧疚，多少无辜之人因自己而丢失了性命，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今时今日的狐山依旧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人都换乐一茬。张少英默然向坟地走去，加上狐山镇的那些乡亲，整个山坡上都排满了。凝香先一步赶到坟场布置了祭祀之物，张少英没去接香，而是恭敬了磕了四个头，看了坟场一眼没有再留恋。那一刹那的转身，月仙看到了男主人眼中的精光，磕头是为了心安，纵横派的掌门人统领万方，决不能陷在伦理的枷锁里不能自拔，男主人总能在温和和决绝中转变自如，这样的人月仙亦是第一次碰到。 张少英策马向山道上走去，由于山势陡峭，故而弯路较多，实在不便，仙侣山庄也在修饰栈道。此刻仙侣山庄早已接到讯息男主人回来，连日来一直都在准备。男主人平日里对待人还是很温和的，也不喜排场，故而众人做了一些男主人爱吃的狐山小菜，算是为张少英接风洗尘。当张少英出现在仙侣山庄门前时，巨石上的班嫂，明珠，立刻率众迎接。今时今日的仙侣山庄一直缺少主心骨，张少英的回归令所有人欣喜，他是个好主人。张少英没有与众人过多话叙，只要有利益的存在，这些人的依附便不会改变。众人瞧得男主人信步前行的背影，他少了很多亲近，却又多了一份内敛，张少英缓缓解开身上衣衫本想去沐浴，却见露台用纱幔围了起来，甚至还飘散着一股熟悉的臭味儿。骤然但听的一声销魂蚀骨的呻吟，霎时便听得一阵唧唧支支之声，引得一众侍婢纷纷掩鼻。 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带我去见千泷。”班嫂本想让男主人饱腹之后再去，话到嘴边硬生生缩了回去。羽千泷此时便在天仙阁三楼东厢养伤，思前想后，她在雌雄之间做出了选择，虽然会影响其功体，但于羽千泷而言此无异于再度重生。此时的羽千泷伤已好了大半，张少英上来时羽千泷便坐在楼梯口等着张少英，手中还拿了一册籍。今日的羽千泷一身鲜艳的刺绣红衣长袍，简单的梳妆，美的不可方物，见到张少英便笑意盈盈的唤道：“回来了？”张少英陡然吓了一跳，喝道：“姑娘好生貌美呀！恩！不错，不错！”调侃的语气是信任的随意，二人相视一笑，羽千泷请了张少英到挑台，桌上早已备了些点心，想起羽千泷道的厨艺，张少英大笑而果腹。今日的羽千泷实在是太美，张少英不经意间连夸了十几遍，羽千泷始终如含羞待放，眉目生盼，就像两个知己久别重逢。吃到中途，羽千泷忽而狡黠说道；“看到刚刚的纱帐了吗？他们从回来便开始折腾，你的那些兄弟都给整趴下了。一会出了事你要以最快的身法钻进去。”张少英骤然一惊，不由无奈而笑，反而问道：“是阿香教你的？”羽千泷身形一侧，浅笑嫣然，嗔道：“最亲近的人下毒是最容易的，我只是想试试我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张少英却不敢再回应，因为毒已经发了，其屏足内息，抓过羽千泷的手绢，骤然纵身翻过外栏向露台跃落，一入其中，骤然但听得纱帐中轰然大笑，张少英罕见的骂了一句粗话。但听得御留香朗声喊道：“一买便是一万斤，天下间也只有你能做出这麽疯狂的事情。” 班嫂与明珠瞧得眼前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这一群疯子和张少英那一帮兄弟凑一

块儿，一会儿是师徒，一会儿是玩伴，酒友，甚至还是琴友，棋友，友，画友，没一天是安生的，幸好山庄人多，不然她们要忙死。不多时帐中便传出御留香教授的所谓心法口诀，如何闭息挺过泄不停的药劲。众人就这麽叽叽歪歪的折腾了一个时辰方才出来喝药止泄。如此一来，三日内众人的饮食便得清淡，张少英本欲与众人鱼食酒肉一番，这般看来回来也没得消停的。晚上仙侣山庄诸部皆来拜见男主人，这一次张少英并没有大赏众人，只是简单的问候，嘱咐众人忠心用事，和睦共处。众人才发现男主人的变化相当大，其此次回来需要究习，奇门五行，九章算术，琴棋画，以及史，卷宗，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张少英所缺失的。歇息了一晚，次日张少英便受到近二十位老师的围攻，张少英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了排序，从早至晚他都没有一点空隙。除了张青舒夫妇回了福州，幸好有张辰善，张青舒他们一众兄弟陪着。然而院内管教森严，来的老师皆是大幕司的差遣老人，不是博士便是教授，一众人谁也不敢造次。 张少英每日至深夜方才歇息，天未亮便起身，整日从头学到晚。张少英默然领受，如此好学不羁的态度也让老师们连连称赞，内敛中的威严透露着端稳，超群的随机应变，这份隐然的魄力便非常人，一众人不得不佩服老掌门的眼光。此等事例属于纵横派的最高机密，连御留香都不得来探视。如今的江湖由陈坦秋所控制，张少英终于能腾出手来去寻找自己的那个疑问。这一日张少英特意给自己留了一日时间，将御留香，羽千泷，申屠月叫到了挑台，并让护卫全部撤开。从张少英近两年来断断续续的搜集中，究竟是何人糟蹋了姬灵霜，由于绝对机密的制度，并没有当时实际的杀手名号，只传言是森狱动的手。这其中天池杀手作为森狱的分支，两边皆建制复杂。张少英仔细询问过黑豹，步氏三兄弟，以及妖凤，天池十大杀手只是名号排名，他们十人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两次。这所有的讯息笼统在一起便只有一个答案，当年之事扑朔迷离，究竟是为了忌讳避开自己还是另有筹谋？但想到姬灵霜的撕心裂肺张少英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直觉。每念及至此张少英便一阵心痛，那不堪的回忆，当时的妻子又该多麽的绝望？ 但这一切张少英注定无法用横网来查询，只能借助其他人的力量。为了不让那些人踏足仙侣山庄，玷污这个家，张少英将抓来的那些杀手有关人等尽数关在仙侣山庄后山腰凿的石牢里。这是让横网做的，进石牢只有一条三尺宽的栈道，那些弟子并不知道男主人抓这些人做甚麽，前后尽一百多人，在男主人残暴的命令下如今堪堪活下来九人。外人都知男主人和蔼，但这些横网弟子却见识了男主人的残暴无度，故而也没有人敢乱嚼舌根，此事一直很机密。张少英照旧看了卷宗，九个人里除了一个是森狱的下属，其他全是森狱杀手，再恶毒的刑罚，再强烈的催眠术都撬不开一个人的嘴，那麽答案可能只有一个，他们并不知情，并且那些欺负灵霜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合乎事态却又寻不着痕迹，这事做的太干净了。张少英缓缓的坐在椅子上，纵横派弟子侍候在一旁不敢多言，面对眼前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人，他们甚至连求饶的心思都没有了。最终张少英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剩下九个人被折磨成这样，即使放他们离开余生也会是行尸走肉，随着张少英轻轻挥手，九人目光涣散的被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