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傻子

苏欣再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当街被人抢东西的遭遇。 她瞪大眼睛目视前方，就见面前一个仿佛是从泥水里打滚出来的少年，全身污渍，头上乱糟糟，脸上不知道蹭到了什么，脏兮兮的几乎让人看不出他的五官。 对方咧着嘴，露出一口在污渍对比下格外白的两排牙齿，笑呵呵地抓着她的肉包子，一口一口吃得正香，还念叨着：“好香，好吃，好吃……” 听得人着实气人。苏欣这个苦主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肉包子分量不小，但这个少年却两三口就把包子全吞进了肚子里。他吃得急，不小心还噎住了，突然面色涨红。 然后苏欣就看到他仰起脖子，张着嘴巴，伸手不停地垂着胸口。 苏欣：“……”噎不死你！ 她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大为痛快。 让你这个小毛贼抢我的肉包子！苏欣乐呵呵地想。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小毛贼？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苏欣突然再细看这个穿着青灰衣袍的少年，头发散开了，脸也可看不清了，但是基本轮廓倒是更明显了。 苏欣顿时更加气愤，不由双手叉腰，指着那少年喝道：“是你这个小贼，把我的包子还给我！” 说完，那被噎住的少年面色更红了，手指握成拳头，捶得更凶，把自己的胸膛捶得砰砰作响。不少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想看个究竟。 苏欣一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傻眼：这个小毛贼要是噎死了，他家人不会最后还追究到她的身上吧？ 苏欣垮下脸，把买的东西往路边的青石台阶上挪了挪，三步并两步走上那小毛贼的身前，声音有些焦急地问：“喂，你怎么样了？” 那小毛贼听不到她的声音，对身边的一切恍若未闻。似乎憋不过来了，兀自想弯下腰，把手指伸进喉咙里，将堵住嗓子眼的包子皮扣出来。 这样怎么行？被噎住是在食道里，人的手指无论如何都扣不出来。硬扣，只会把喉咙扣破了。 苏欣好歹受到现代的基础教育，这种突然被噎住的急救办法，苏欣逼迫冷静了一会儿，脑筋急转。 “有了！”苏欣脱口道，她也不顾这个小毛贼身上的灰尘和污渍，站在那小毛贼的身前，说道：“快趴到我的背上！” 旁边的人间苏欣一个姑娘突然这么行事，纷纷朝她指指点点起来。 苏欣皱眉，人都围起来，空气都不畅通了。 她道：“大家让一让啊，让一让啊！人死了我找你们算账啊！” 这么一说，那怕惹麻烦的都向后退了一步。苏欣眼疾手快，不管那傻子听不听的懂人话，拉住他的手，把他放到背上，狠狠向前倾。 把他背到的身上，苏欣才发现这个小毛贼身体却不想看起来的那么瘦，压得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那少年猝不及防身体被一托，接着因为重力，身体不由向下倒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喉咙一痒，就见他长大嘴巴，还趴在苏欣的背上，就哇地一声，没有嚼碎的包子皮和馅儿，一起囫囵地吐在了地上。 苏欣只觉得眼前一黑，那股味儿直接从她的脸颊边喷出去，熏得她差点也跟着哕出来。 人没事了，苏欣再也不背他了，身体往旁边一歪，就让那还睁着眼睛不知道发什么事的小傻子一下跌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跌痛了还知道“哎哟”“哎哟”的叫唤，好像苏欣把他弄疼了一样。 虽然苏欣就是故意的，但是仍然没好气地瞪着他。旁边围观整个过程的人都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苏欣身上，佩服地说：“真没事了，神了！” “这个方法好用，好用。”有细心的便趁机记了下来，以防以后遇到相似的情况，不知所措。 还有人凑近过来，认为苏欣是神医，想和苏欣请教医术的。 苏欣默然，她哪懂医术，不过是一些现代的常识罢了。她不敢搭腔，便去搜寻小毛贼的身影。 果然那小傻子不是个安分的，吃了她的包子，还被她好不容易救了，一句话没有，皱着鼻子，竟然还想朝着苏欣放东西的地方走去。 苏欣能被他气死，忙对身边的人道：“已经没事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我找他有事。” 也不管别人的反应，苏欣推开围着她的人，朝那试图再次犯罪的小毛贼走去。 这小贼在地上又滚了一圈，头发和身上又沾了一层新的灰尘，头发更乱了，上面还沾着枯草，完全就是一个小乞丐的模样。 “你给我过来！”苏欣扯住对方的胳膊，不让他再靠近自

己的竹篮和装粮食的袋子。 苏欣拉着他站住，不由分说地道：“你再动我的东西，我就去报官了！” 这时面对面观察到这个小傻子的面部表情，苏欣终于发现对方的表情和正常人不一样。看人的眼神呆呆的，听到苏欣竖着眉毛的样子，突然很害怕的样子缩起肩膀。 但是他又没那么傻，辩解道：“我饿，我……” “你饿，你就抢老娘的包子啊！谁给你的胆子！”苏欣哪会听一个傻子的辩解，余怒未消地继续输出道：“你家住在哪儿，我要找你家人问问——” “不要！不找！”小傻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关键词，忽然甩起手，大声拒绝，小眼神还瞥苏欣的脸，手指放到嘴边，似乎在指苏欣道：“凶，凶！” 被指责“凶”的苏欣：“……” 跟傻子就不能讲道理，苏欣泄了气，她深吸了口气，看着对方道：“你肚子饿了？” 小傻子立刻抬起脸，冲苏欣重重地点着脑袋，大声强调：“饿！” 苏欣发现他这种时候，眼神又不那么呆了，心里道，即使是个傻子，肚子饿了也会灵光点。 她道：“饿了，你就回家去！叫你娘给你做饭！” 她说完，伸出胳膊笔直地指着街口：“你还不回家？你娘说不定已经做好了饭，再等你了哦？” 小傻子听着她的话，前一句还没反应，后一句就忍不住把脏兮兮的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望着苏欣：“真的？不骗我？” 苏欣冲他假笑，不想再和他废话：“姐姐骗你干嘛？你刚才差点要噎死了，不也是我救你的？” 所以是个小白眼狼，吃了她的，被她救了，一句谢谢都没有。 小傻子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微微睁大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你，不是老娘吗？” 什么？苏欣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原来她刚刚冲小傻子发火，一时恼怒自称了老娘，就被他记了下来。 这个小傻子，还知道怎么气人。苏欣无力了，她挥挥手，敷衍道：“你管我是什么，快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苏欣去找自己的篮子和袋子，小傻子还是不肯走，眼睛朝她的篮子打转。 那篮子上面盖了一层布，底下放着包子和馒头。 “你还不走？那行，我跟着去你家吧，问问你爹和你娘——”苏欣说。 然而话还没完，那小傻子看她还真挎起竹篮、拎起袋子一副要跟着他回家的样子，突然“啊啊啊”的叫着跑远了。 看着他发神经一样的离去，苏欣舒了口气，哼笑：“我还治不了你？” 等苏欣带着东西赶紧赶慢去了城外，找到下溪村牛车经常停放的地方，还叫她赶上了。 “这不是苏家的大闺女吗？”坐在车前的一个戴着旧斗笠的老头看着她说。 又见她手上还拿着东西，就下车，把她的东西接过来，往牛棚里放，“你上来吧，车里还很空。” 苏欣从记忆里寻到他的信息，开口道：“张爷爷。” 张老头胡子花白，皮肤黝黑，身材也精瘦，他对苏欣点点头，让她上车。 进了车，果然如张老头说的车内很空，今天来镇上赶集的人不多，只有一个来镇上卖鸡蛋换家里的油盐酱醋的妇女，还有两个来镇上有事的农汉。 自从苏老四赌钱，被赌场的人打断腿之后，苏家一直都是下溪村的热门话题。 茶余饭后都免不了提一嘴，见到苏欣上来，那个穿着蓝色罩衫的妇女就冲苏欣招手，让她坐过来。 苏欣挨个喊人，都是村里的，沾亲带故，苏欣可不想被人在这方面落了礼节。 接着才看向那妇人，道：“牛婶，您找我什么事啊？” 哪有什么事，牛婶笑着道：“丫头，你过来，婶子问你点事。” 苏欣也冲她笑：“婶子，我今天走了不少路，腿酸着呢，要不我先靠一会儿，待会儿来和你好好聊？” 那两个坐在苏欣对面，和苏欣隔开距离的汉子就对牛婶道：“人家小姑娘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有什么话要在车上问？”另一个也说，“你要带话给她娘，到了村里，一样带。” 苏欣便不管牛婶的脸色，闭眼靠在牛棚上，假寐起来。 想从她嘴里扒拉她家的八卦？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