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刺绣

农家院子难有清净的时候，加上农户平时挣钱不易，乍一听到苏欣的手艺已经可以上绣庄卖到钱，纷纷惊奇不已。 有那脑子转得快的，比如郝氏就挎了一篮子从菜地里新割的苋菜过来。苏家的菜地也分了出来，苏老二一家没分到苋菜那一块，以后想吃只能自己种，或者从苏老大的田里匀一些。 郝氏作为大儿媳，儿子今年都十六年，还没有订亲，平时把银子看得最重，生怕未来说的媳妇家里狮子大开口，要高价彩礼。 进了苏老二家，郝氏就跟吴氏唠起来这事，吴氏听得分外感同身受。 大娃子娶亲难，她家欣娘也不容易。经由小叔子苏老四的事一闹，谁敢娶苏家的女儿？ 两人倒起苦水，都把那祸害苏老四一起骂了一顿，郝氏见气氛正好，就马上提起自己的心事说：“二弟妹，你一贯心灵手巧，进门还带了一门手艺进来。现在欣娘出息了，你以后日子就轻松了。不像我，什么也不会，什么手艺都传不了自家闺女……” 她捧起苏欣起来：“你家欣娘以后是立住了，看她昨天应对那赌场打手的模样，就算嫁到镇上，都不露怯，再加上她还有一门手艺，你是不愁了！” 吴氏平时哪听过大嫂说这些，一时心里骄傲，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大娃子我看不错，大嫂，你别太担心了……” 郝氏顺势拉住她的手道：“大娃子是我和他爹的债，要还的，不过，我现在更担心我那两个丫头，整天就知道在家干活，跟我一样什么也不会……”她声音放低，“我就想着，平时放她们来给你们欣娘打下手，再帮你家做一些活，省得欣娘还要耽搁赚钱的时间。” 吴氏一怔，郝氏就继续添把火：“二弟妹，你看这样可行吗？” 吴氏对于苏欣怎么突然开窍了的事，还一知半解呢，至于女儿以后能走到哪一步，也心里没谱。 怕多问了，耽误女儿。 不过，郝氏的两个女儿石榴和梨花，也不是差的。 她想了一下，没有完全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说：“石榴和梨花过来也行，不过不跟欣娘，先跟我吧，我每天抽空教一个时辰。” 郝氏脸上露出一点不情愿，吴氏的手艺又不能卖钱。 吴氏看了出来，语气反而坚定了：“大嫂，欣娘的手艺是跟着我学会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听到吴氏这么说，郝氏连忙挤出笑来，说：“二弟妹，你愿意抽空教石榴和梨花，都是她们的造化，你放心，她们不会白学的，每天都会过来帮着干活一个时辰的活儿。” 吴氏没有想侄女给她干活的意思，但是现在欣娘在家里绣花，家里家务都落到她一个人肩上，茉莉也还小，不能把她当个正经劳力用。 想想自己女儿这么辛苦，是替家里还账，心一硬，便答应下来：“好啊，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郝氏也没有问题了，和吴氏说两句场面话，也就准备离开了。 谁想刚一出门，迎面就撞见了带着张氏拉着自己的女儿春桃过来。 张氏看到郝氏也在，脸上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就看向了吴氏，道：“二嫂，你看你家欣娘能挣银子这件喜事也不说出来，大家都高兴高兴。还是娘看到了，才肯说！” 她大大方方道歉：“早上那事也是我糊涂，二嫂我在这里跟你赔个礼。” 说着，竟是要给她弯腰的意思，吴氏赶紧伸手去扶。 “早上有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吴氏说，张氏却不同意，硬是低了个头。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屋内的苏欣打完了轮廓，已经告一段落，正好听了个完整。 郝氏脑子转得快，张氏也不慢，脸皮还厚，早上膈应吴氏还隔夜呢，马上就能屈能伸起来。 果然，就听见张氏推了自己的女儿春桃出来：“春桃赶紧叫人。” 女儿在农家都不重视，哪怕是张氏，也是重男轻女的。春桃自然也养不成泼辣的性子。 声音怯怯地叫：“二婶。” 吴氏应了一下，张氏便接了话：“二嫂你觉得春桃这丫头怎么样？” 这话问的吴氏一懵，春桃只是她的侄女，她能有什么看法？ 模糊地道：“春桃是个勤快孩子。” 下溪村的丫头哪个不勤快？不勤快都会被家人打到勤快。 张氏却混似没听出来吴氏的语义，立刻打蛇上棍，一拍大腿：“二嫂可说对了，我家春桃从小就喜欢跟着欣娘学，我平时没空带她，都是欣娘教她。” 她看春桃一眼，问道：“春桃，你说你是不是最喜欢大姐？”

春桃羞得脸都抬不起来，蚊蝇一般嗯了一声。 张氏笑着看吴氏：“二嫂，欣娘呢？还在刺绣啊？” 郝氏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张氏真是事事都跟她对着干。 她看到张氏直接把女儿带来了，自己也后悔没带石榴和梨花过来，但是她作大嫂，即使想到了这层，却也不是谁都像张氏一样拉得下脸。 事关女儿能不能学到手艺，郝氏也没有任何犹豫道：“三弟妹，你问得问题真奇怪，欣娘这会儿不在刺绣还能干嘛？” 她说完就看吴氏：“二弟妹，你做中午饭了吗？要不要我叫石榴过来给你搭把手？” 吴氏一经提醒，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个儿来就行了。一转眼都这个时辰了，我得快点去淘米了。” 也不管张氏和春桃，自顾自去忙了。 张氏一看原本都能带着春桃去见苏欣了，活活被郝氏搅和了，顿时不痛快地看向郝氏。 郝氏能理她？对她笑笑：“二弟妹午食也做好了？” 张氏不敢明面对着郝氏撒气，就去揪春桃的胳膊，指桑骂槐道：“让你早点过来，你这个懒东西，东磨蹭西磨蹭，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郝氏一听，脸一沉，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氏看郝氏被气走了，心情顿好，她看了一眼苏欣的屋子，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 这时听到门外郝氏高声道：“二弟妹，你一个人待在别人家里做什么？” 被郝氏这么一说，张氏就不好继续待下去。现在分了家，吴氏回家要是少了什么东西，赖到她身上，那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只好不情不愿地带着春桃走出了屋子。 苏欣在房间里，算是摸清了伯娘和三婶的性格了。大伯娘郝氏，精明能干，比较隐忍，也因为是长媳，不会完全不要脸。 三婶张氏，是不择手段那一型的，只要能达成目的，脸皮是什么？根本不稀罕。 因为她刺绣能挣钱，就引起了两房明里暗里的竞争，苏欣自己无所谓带不带徒弟，反正带茉莉一个，还是带家里其他女孩，都不会浪费她多少时间。 她只要动动嘴就行了，只是今天这一出，却叫苏欣觉得可以利用一二。 她以后还是要长期在家的，每日因为一个碗、一把米就吵吵闹闹的日子，她可过不下来。 怎么利用呢？苏欣垂下眼睫，用手指慢慢抚摸着绣布上打好的纹路，心里顿时生出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