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宿川(一)(第1/2 页)
春山内。
金镜方用爆破机关打开紧闭的洞穴,玉钩继而便以数道离火扑杀,洞中火光骤起,子蜀余光中看见知平已经消失在洞内,心下微松,转头神情一凛,周身灵力卷尘而动,带起的冲势与迎面而来的离火撞上,如激流对冲叠起千山雪浪,将周围碎石震成齑粉。
如此攻势,打得玉钩一时顿住,疑惑春山妖分明中箭,此时为何还能有对拼之力?子蜀则抓住了这一丝停顿喘息的机会,循着玉钩所发攻势的薄弱处调动全身残余的灵力试图逃出。
但它才刚看见一点点逃离的曙光,眼前忽然闪过一抹黑点,未等它有所反应,那黑点猛地像蛛网一般展开,子蜀一时避让不及,被那天罗地网牢牢罩住,挣扎数次也不知这罗网为何种材料所制,竟是丝毫挣脱不开,连招数也被压制使不出。
穷途末路,子蜀气急败坏,那头玉钩手中慢悠悠扯着一根绳子收网,嘴上嗤笑:“别白费力气了,这网可是特意附了符的,专克你们这些东西。”
子蜀四蹄仍在踩踏扯动罗网,瞪眼瞧说话的人,看着对方脸上小人得志的神情,恨声道:“你们如此滥杀妖族,必然不得好死!!!”
金镜与玉钩相视一眼,竟捧腹大笑起来。
玉钩手指着子蜀,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笑话,“兄长你听,这话咱们一路都不知道听多少次了,咱们不得好死了吗??”他蹲到罗网前,伸手狠狠扯过子蜀头上的鹿角,痛得子蜀一声嘶鸣,看着手中石子青的鹿角发着莹润的光,玉钩一脸向往与欣赏,说出的话轻缓温存,好似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托你们这些好乖乖的福,咱们啊,”他呵呵笑出声,手上突然发了狠,提起子蜀的头怼到眼前,让它的眼睛直视着自己,“活的,简直不能更好呢,哈哈——”
嚣张的笑声惊飞刚落回的鸟,玉钩像丢开什么腌臜东西一般随意丢开了子蜀无力的头颅,神情恢复冷淡,将摸过鹿角的手伸到鼻下轻轻嗅了嗅,“就是你害老子一顿找,回头第一个宰的就是你。”
一旁金镜“诶!”了一声,拍了拍玉钩肩背,“上面点名要活的,别做错事了。”
玉钩闻言回头看了自家哥哥一眼,耸耸肩,有些不耐烦:“知道知道,不过吓吓它而已,较什么真啊。”他手上停了一瞬,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金镜:“与其说我倒不如说说你自己,方才那么大动静,不怕引来人?”
金镜无所谓道:“来之前让冯庄才散播了邪祟的消息,哪还有人,放心。”
玉钩惊奇:“什么时候?我竟不知,还是哥哥考虑周全。”
金镜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紫皮囊,外表镶着金银铜铁的葫芦。那葫芦只有巴掌大,缀着一根棕色的粗短穗子,穗头的编绳看着像鬼脸,既怪异又精细。
金镜将那葫芦稳立于掌心,抬起右手于胸前捏了个法决,口中喃喃几句听不清的话,下一瞬,紫葫芦瓶口微亮,金镜瞥了一眼地上的子蜀,子蜀便化作一道流光,转眼被收进了葫芦内。
“待天色一暗,你我便回去找上冯庄才,收拾一下回畿都。”金镜将葫芦挂回腰间,看一眼旁边的玉钩。
玉钩闻言颔首,将地上的天罗地网收回口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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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重新按照药方给江时雨煎药,黄昏时候服下,傍晚肉眼可见平稳许多,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憔悴。
过了一晚第二日江时雨醒来,知平起来洗了把脸的时候,江夫人正在屋内给几日来难得清醒的江时雨喂些粥饭。
江时雨精神好转后,从晴儿口中得知江衍也在这里,叫了江衍到跟来,拉着江衍的手哑声连说几句“平安就好”,掩唇咳了两下,江夫人不放心,就怕难得见痊愈之兆的江时雨受累,将江衍叫了下去,转头抚着江时雨后背顺气,又将被子往她身上提了提,恨不能裹起来,不叫受一点点凉。
知平一直在门外等着见江衍,看江衍从主屋出来,连忙迎上去,江衍引她到院子一边,知平抿了抿嘴,道:“恭喜你阿姊好转,现已天明,我应当今早便会离开,啊,还有,若是方便,翠儿可否留在这?我观她近日都有帮着做事,留下帮忙也是不错的,当然若是不方便,”知平舔了舔有些许干的唇,“若是不便,我再带她离开,替她找个别处。”
江衍稍一思索,“好”,他点头,“我可以去问问阿姊,母亲我不知,但若阿姊帮忙,应当能留下。”
知平感激道:“多谢!”
江衍摇头,“只是多个人,何况若她在晴儿也能轻松些。”
之后知平便去了灶房,正见翠儿在帮晴儿打下手,收拾着柴垛。翠儿将手上一截劈开的柴堆放到墙角的柴垛上,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忽觉身后有人,转头一看,知平站在门边垂眼看她动作。
翠儿有些奇怪地放下手中动作,回身跟在知平后面往外走。
屋外,知平思量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如果留在这里你愿不愿意?”
翠儿目露吃惊,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见知平在等着她回答,慢半拍地答应道:“愿意。”
知平点头,“那便好”,随后准备离开去看江衍的进度。
她刚要抬脚,被翠儿伸出一只手拦住,知平看过去,翠儿也在看她,“你要离开了吗?”
翠儿的心细程度总能给知平一些诧异。她“嗯”一声,对翠儿道:“以后有缘再见。”说完知平停顿了一会,见翠儿并没有什么再要说的,便抬脚离开。
翠儿在她身后看她走到别处,垂在身侧的手摸到裤腿的料子,在指间搓了搓,视野里瞥见地上知平踩出来的脚印,一半清晰一半模糊,神思忽地一恍,发觉她好似始终走在自己前面,始终有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那缓慢,但执着的态度,就像每天一睁眼,就要奔着某处而去一般的宿命。
这是令迷惘的她艳羡的特质。
江衍又去找了江时雨。
江时雨是个素来心思敏感的人,即便病中刚刚退热好转,还是身体不适的时候,也有着基本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她一眼看出江衍看见塌边江夫人那瞬有些犹豫的模样,便贴心地从江夫人手中接过给她准备的汤婆子,借口将江夫人支了出去。
江夫人听濛儿说嘴里无味向她讨蜜饯,因着心中总是记挂本不大情愿,但江时雨从来是她心头的宝,又看她向自己投了个安抚的眼神,即便她心中明白是借故,也还是遂了她的意,临出门前睨了一眼江衍,暗含些警示意味。
江衍没什么反应,见江夫人出门,他抬脚往江时雨床边走近两步,在她问询的视线下,将翠儿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她,最后问上一句:“不知道阿姊愿不愿意帮下她。”
江时雨头一次听江衍找她留个人,一时惊讶,“怎么突然要留下?”
江衍忽然有点不自在,“受人所托,她不方便带人,翠儿姑娘又遭遇坎坷,无处可去。”
江时雨自然是同情翠儿的遭遇,闻言神情温和地点头,“我会同母亲说,将她留下的,家中虽不如先前富裕,但走时携上了些许积蓄,留她并不难,你也不必为此有负担。”
江衍了然地点头,“那我去与翠儿说一声。”
江时雨“嗯”声,垂目不知道想到什么,忽道:“从前鲜少见你为别人请求些什么,离开月余,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江衍对此没吭声,江时雨在庆幸:“如今也算是平安归家了。”说着说着想起江明朗,面上渐渐蒙上哀色。
江衍踌躇片刻,“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