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第1/2 页)
那是在黎蔓打算开设求是堂的时候,来福跟自己说抓到了几个刺客,还说似乎冲着她的院子去的。自京郊坠马过后,三年来对能蔽轩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前前后后来过的刺客杀手没有八十也有五十。
是以当时得了消息的陆闻砚不甚上心,既源于他对她那时确实没多在意,也因为他自己对这种情况实在习以为常了——那些人之前也不是没对陆府其他人下过手,但没得逞而已。
陆闻砚捻着棋子的手指稍稍摩挲几下,对着残局一心二用,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眼下想来,其实也并非毫无疑点:在那次刺客之前,那些人已经消停了好阵子,故而自己还对来福打趣说莫不是赠与自己的“新婚贺礼”。而在那次行刺失败后,陆府周遭仿佛彻底太平下来,从此无波无澜。
而今再看,那几个刺客真的是因为想警告自己才冲着黎蔓去的吗?黎家女的两次定亲都与天子授意脱不了干系,左相行事已经狂悖到敢专挑永和帝眼皮子底下出手?怕是不见得吧。
棋盘上又落下一子,新上任的御史大夫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名,他忽地冷笑半声:难怪那批刺客自尽得格外干脆利落,风格如此不同——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麾下。
只可惜那些人自尽得太快,自己又先入为主地给他们定了身份,没来得及多追查些什么……陆闻砚难得地生出几分懊恼。
在将被杖责过后的双佩转移到地牢的同时,他借着郡主院子里的仆从手脚不干净的缘由,先是派人将仆从们的屋子搜查一遍,从而找到了其余有毒的香丸,又正色询问了白管事那些侍女的生平来历、为人处世。
双佩原名春梅,恰巧是两人回京后白管事才被买进府的,王氏觉得她名字太俗,这才给了新名字。因见她身世清白又干活麻利,正值黎蔓这儿缺人,白管事便安排她到二少夫人院子里当差,不曾想闯出祸来,叫白管事吓了一大跳。
此事并非由王氏做主,白管事得知消息后的惊讶惶恐也不似作假,这两人应是不知情的。而历经两轮审问后双佩交代说她自己是被汪家收买,进府就是奔着取黎蔓的性命。越千山也说那毒香丸就是根据黎蔓的病情“对症下药”。
但陆闻砚总觉得有些奇怪,汪梁已经死了,汪栋是个欺软怕硬的不敢招惹自己,汪存最近日子难过成那样……不冲着自己发难,反而处心积虑地对黎蔓下手?如果是受背后左相冯廷的指使,但两人刚成亲时的刺客呢?也不太能说得通。
汪家背后还有人?而且不是左相?刺杀和下毒都是对方所为?隐隐得出些许结论的人眯了下眼睛,觉得对方不像是因为自己所以牵带黎蔓,而是一开始就目标明确。汪存目前官职尚在,能叫他甘心被支使的又会是谁?
起码得到左相冯廷的位置……头一个跳出来的是永和帝,陆闻砚默不作声地盘算起大不韪的念头,“功高震主”云云在眼前飞快闪过。
见主子的手搁在杯盏处迟迟不端,来福抱着那本残谱问:“可是冷了?小的再替您倒杯新的?”不说话权当默认,小厮驾轻就熟拎来茶壶,倒完就贴边站好,知道对方的脾气,眼下是万万打扰不得的。
不会是永和帝,陆闻砚抿了半口茶水,自顾自地否了念头。先不说“功高震主”用在镇国公以及两位黎小将军在世时更合适,再者永和帝如果容不下黎蔓,就算觉得京城不方便,在远州路上直接跟暗卫下命令就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右相窦让出身普通,宦海浮沉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眼下每天都是一副“老夫马上就要告老还乡”的架势,哪里会在这个节骨眼和汪家来往。他一介官和镇国公之前不见得能有多熟,怎么想都和黎家孤女无冤无仇。
轮椅上的人忽而想:蔓蔓她……知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对她痛下杀手?
他知道黎蔓对自己隐瞒了不少事情,并猜测与三年前的燕北之战息息相关。虽说对方头一个猜的也是左相,但万一这是她不想让自己追问而使出的障眼法呢?陆闻砚摇摇头,再度落了一子,熟悉又不同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
有道是,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顺着这个思路盘算,却也不甚通达。导致燕北之战黎家覆灭的两大源头里,已被褫夺封号、无诏永世不得返京的安王如今还能有这般本事?只是交州总兵的关永任,能叫汪存被其指挥?
他原先很是疑惑,黎蔓为何笃定是左相插手了燕北之战——毕竟这对冯廷来说实在吃力不讨好,但她应该是在禄存星陆良白那儿确认了一些事情,对安王和关永任分明是已经到了提起都会觉得愤恨的地步。
可如果……那个被她视作仇敌的人不是左相,又或者不仅仅是左相呢?
四下环视,能做到这般地步的确实不多。
陆闻砚望了眼明月居外,缓缓地蜷了蜷手指,无声地又落一子。
……
因着毒香丸的事,黎蔓被以陆闻砚为首,越千山、秋月、苏叶等人为辅的连环劝说“锁”在府里,一连待了三天,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其中秋月恨不得叫黎蔓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夸张到后者哭笑不得地对陆闻砚提起,本是想让他制止一二。不曾想某人临阵倒戈还夸了侍女几句,就差赏赐份例以示嘉奖,差点叫黎蔓气倒。